王師傅已經坐在一邊,拿著個小本本在記錄什么,眼皮都沒抬一下。
“粉底,遮瑕膏,海綿。”
他指了指旁邊工具車上擺放整齊的瓶瓶罐罐和工具,言簡意賅。
林默看著那張毫無血色的臉,手又開始不受控制地抖,像得了帕金森。他拿起粉底刷,沾了點接近膚色的粉底液,哆哆嗦嗦地往臉上涂。結果可想而知,一條歪歪扭扭的粉底印子從額頭斜跨到下巴,像條丑陋的蚯蚓。
他嚇得差點把刷子扔了,偷偷瞄向王師傅,等著挨罵。
王師傅只是抬了下眼皮,看了看那慘不忍睹的“蚯蚓”,沒說話。他慢悠悠地放下本子,拿起一塊干凈的海綿,走到林默身邊,輕輕用海綿邊緣沾了點粉底液,然后——極其輕柔地、像拂去灰塵一樣,在那條“蚯蚓”邊緣輕輕按壓、暈染。
他的動作穩定、舒緩,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尊重。
“手穩點。”
王師傅的聲音依舊沒什么波瀾,但似乎溫和了一點點,“別慌。就當…給睡著的人擦點粉。”
林默咽了口唾沫,試著模仿王師傅的動作,用海綿去暈染。手還是抖,但似乎沒那么厲害了。
王師傅看著他笨拙卻努力的動作,忽然又開口,聲音低沉得像在自言自語,又像在對林默說:
“想想你身邊已經走了的逝者。”
林默一愣。
“要是哪天他她走了,躺在這兒,”王師傅的目光平靜地落在逝者臉上,“你希望那些來看他她最后一眼的親人,看到的是邋里邋遢的,還是…收拾得干干凈凈、像睡著了一樣安詳的?”
這句話像一道電流,瞬間擊中了林默的心房。他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奶奶慈祥的臉。是啊…奶奶那么愛干凈、要強的一個人…
一股奇異的暖流壓下了胃里的翻騰和指尖的顫抖。林默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專注。他不再去看那張臉代表的“死亡”,而是專注于“修飾”這件事本身。手奇跡般地穩了下來,動作雖然依舊生澀,卻不再慌亂。他學著王師傅的樣子,輕柔地按壓、暈染,小心翼翼地遮蓋瑕疵,調整膚色。
就在他全神貫注完成最后一點細節時,化妝間的門被輕輕推開。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太太在家人攙扶下走進來,看到逝者時,情緒瞬間崩潰,撲到旁邊失聲痛哭。
林默正好站在旁邊,手里還拿著海綿。看著老人悲痛欲絕的樣子,他心頭一緊,幾乎是下意識地,從工具車上抽出一張干凈的紙巾,默默地遞了過去。
老太太抬起淚眼模糊的臉,看到這個穿著防護服、只露出眼睛的年輕“師傅”遞來的紙巾,愣了一下,然后顫抖著手接了過去,哽咽著說了聲:“…謝謝…師傅。”
【叮!檢測到宿主在特殊場景下觸發理解與關懷行為,解鎖被動技能:初級共情力!】
app的提示在林默腦海里響起,但他此刻完全沒在意。看著老太太擦去眼淚,看著逝者安詳的面容,再看看自已剛剛完成的工作——那張臉雖然依舊沒有生氣,但膚色自然,神態平和,仿佛真的只是睡著了。
一種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感覺填記了林默的心口。不是恐懼,不是惡心,而是一種…奇特的平靜和…微妙的成就感?原來,這真的是一件有意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