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獄的石階蜿蜒向下,像一張貪婪的喉嚨,將活人吞入無光的深淵。沈昭云被鐵鏈拖拽著前行,手腕早已磨出血痕,卻感覺不到疼——她的皮膚仿佛已經凍僵,只剩下骨頭在鐵鏈的摩擦下發出細微的“咯吱”聲。
甬道兩側的火把搖曳著,將她的影子拉長又縮短,像是無數個瀕死的魂靈在墻上掙扎。獄卒的腳步聲在潮濕的石壁上回蕩,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脊梁上。
“沈家女眷,押入丙字牢。”獄卒的聲音在甬道里回蕩,潮濕的霉味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
她被推進一間窄室,黑暗瞬間吞噬了所有光線。霉味、血腥氣、腐肉的惡臭混雜在一起,讓她幾乎窒息。黑暗中,有人猛地攥住她的手腕——是二嬸鄭氏,指甲幾乎掐進她的皮肉。
“你父親……他們正在審他。”鄭氏的聲音抖得不成調,“昭云,你得逃……趁還能逃的時侯……”
沈昭云張了張嘴,喉嚨里只溢出嘶啞的氣音。
遠處傳來鐵錘砸擊的悶響,一聲,又一聲。
“沈巍,認罪畫押,可免你稚子十三郎一死。”是太子心腹、刑部尚書崔琰的聲音。
“謀逆之罪,臣……不認。”父親的聲音沙啞卻堅定。
咔嚓——
骨裂聲清晰得像是響在耳邊。沈昭云猛地撲向鐵柵,指尖死死扣住欄桿。
“沈家兒郎,骨頭倒是硬。”崔琰冷笑,“繼續。”
錘擊聲再起,夾雜著兄長們壓抑的悶哼。十三郎的嗓音最稚嫩,卻在劇痛中咬牙喊:“阿姐……別看……”
沈昭云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不知過了多久,行刑聲終于停了。
牢門被推開,兩名金吾衛拖著一具血淋淋的軀l丟在她面前。
“沈巍已伏誅。”那人踢了踢地上的軀l,“女眷明日押赴北疆,充為營妓。”
沈昭云跪下去,顫抖的手指撫上父親的臉——他的下頜被敲碎了,牙齒混著血沫散落,唯有眼睛仍睜著,死死望向她。
她伸手,想替他闔上眼瞼,卻被人一腳踹開。
“啞巴就別礙事。”金吾衛獰笑著拽起她的頭發,“明日上路前,兄弟們先驗驗貨。”
男的手剛扯開她的衣領,沈昭云猛地抬頭,一口咬住他的虎口,生生撕下一塊肉。
“賤人!”對方痛嚎一聲,反手抽刀。
她早有準備,抓起地上散落的鐵鏈,狠狠甩向他的咽喉。“咔”的一聲脆響,金吾衛瞪大眼睛,踉蹌著倒下。
另一人拔刀沖來,卻被她抓起父親遺落的半截斷骨,直插咽喉。
血噴了她記臉。
沈昭云喘息著跪在血泊中,忽覺背脊一寒——有人在看她。
她猛地回頭,牢房高處的小窗外,一雙幽冷的眼睛正靜靜注視著她。銀制面具在月光下泛著寒光,指間一枚血玉扳指輕輕轉動。
燕無瀾。
他無聲地笑了,指尖一彈,一枚銅錢“叮”地落在她腳邊。
——是北燕的軍令錢,上面刻著狼首紋。
天光微亮時,獄卒發現了尸l。
“沈家女瘋了!殺了金吾衛!”
沈昭云被鐵鏈鎖住雙手拖出牢房,經過刑房時,她看見十三郎的尸身被隨意堆在角落,指骨盡碎,卻仍緊攥著什么。
趁獄卒不備,她猛地撲過去,掰開弟弟僵硬的手指——
一支染血的骨笛,笛尾刻著極小的“赤凰”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