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不知道的是,江玉芬在江仁生犧牲后,每個月都會得到一筆相當數(shù)額的撫恤金。
十幾年來,哪怕是只能靠外婆的退休金給江喬交學費,江玉芬都從未在女兒身上花一分錢。
這樣吝嗇的母親,卻在和林建國閃婚后,將所有的積蓄全部取出,都用來給林建國所謂的學術前途打點了人脈。
很多東西浮現(xiàn)在腦海,裴知鶴想起那次去江喬外婆家,套著親手織的毛線貓貓頭的高低不齊的餐椅,和他在醫(yī)院天臺騙過來的那個三明治——
很便宜的超市流水線吐司,切面卻整整齊齊的漂亮。
她和外婆是一類人。
有韌勁,不服輸?shù)奶煨耘c生俱來,就算是棵稚嫩的草芽,也不會在大雨中低頭。
好好地長大后,依然還保有愛人的能力。
即便她這種對母親的愛,一直沒有得到對等的回應。
但他知道,那種執(zhí)念并不是懦弱。
資料里,江玉芬再婚后又有了兒子,林建國的論文發(fā)表陸續(xù)面世,又在借江喬名義搭上裴家叔父后從民辦學校進入了京大。
如今,他率領的實驗室屢獲大獎,不斷有奪人眼球的科研成果提出。
只缺一個有分量的基金會贊助,就能以史上最快的速度升任副教授。
林家不缺錢,但江玉芬仍多次聯(lián)系江喬,以童年養(yǎng)育的名義索要生活費。
裴知鶴看得眉頭緊蹙。
江喬對金錢的敏感他一直看在眼里,不是虛榮,也不是對自己出身的厭棄。
只是自卑。
因為小時候被母親無數(shù)次強調家里沒有錢,所以即便長大后有了賺錢的能力,也對花在自己身上的錢極盡節(jié)省,而別人只要稍微給予一點善意,就會竭盡全力地想要報答。
哪怕是給她信任的h寫信,像個卸下心防的刺猬幼崽,袒露出柔軟的肚皮,也會無數(shù)次地強調,獎學金她會還的。
江喬為什么會這么執(zhí)著于還錢。
不是因為客氣。
而是因為在她的字典中,除了至親的外婆,哪怕是母親那里,愛都是需要回報的。
裴知鶴甚至有些無力,覺得自己就像是笨拙的家長,面對著過于懂事的孩子,連溺愛都無從下手。
蛋糕、煙花,都是毫無新意的東西。
但他一時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禮物,去嘉獎今天勇敢到讓他驚詫的女孩。
文件夾合上。
裴知鶴摘下眼鏡,揉了揉酸痛的眼眶。
他翻開通訊錄,打字發(fā)出消息:【京大生科的講師林建國,找?guī)讉€基金會的代表去見他一面。】
資料里有幾頁重點提及,江喬繼父實驗室的科研數(shù)據(jù)屢現(xiàn)不尋常的“過于理想”狀態(tài)。
幾個隔壁組的博士生向院系提出過檢舉,但林建國明里暗里一直標榜自己身后有靠山,所有的舉報信都被壓了下去。
裴知鶴看得想笑。
看在江喬的面子上,他不介意讓林家在一落千丈之前,體會一下被心心念念的大驚喜眷顧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