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從宴會廳沖出,那股當眾發難的狠勁兒未散,身體先撐不住了。
我沖進洗手間,趴在洗手臺上,胃里翻江倒海。
卻吐不出東西。
直到喉嚨里涌上腥甜。
我咳了起來,起初是悶咳,后來是撕心裂肺的劇咳。
幾乎要把肺咳出。
攤開手,掌心一片紅。
真難看。
我擰開水龍頭,一遍遍沖洗掌心的血。
也沖洗那只廢掉的、不聽使喚的右手。
水流冰冷,我沒有感覺。
鏡子里的女人臉色慘白,嘴唇因咳血而異常殷紅。
再醒來,是被消毒水味嗆醒的。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單,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站在床尾,拿著我的病歷夾,神情嚴肅。
“……癌,晚期,擴散了。”
“……情緒波動和勞累會加速惡化。”
“……家屬呢?最好還是通知一下。”
我沒說話,只是看著他,覺得好笑。
家屬?
我的戶口本上只有我。
硬要說關系近的人,大概就是傅硯辭。
可他是我的仇人,我的床伴,我十年青春里唯一的男人。
也是要我命的劊子手。
醫生見我沒反應,嘆了口氣,走了。
照顧我的護工是個剛畢業的小姑娘,心軟,看我的眼神總是同情。
她趁我“睡著”,跟另一個護士在門口小聲議論。
“哎,12床那個病人,就是以前彈鋼琴的那個洛佳寧,真可憐。”
“怎么了?”
“查出來是絕癥,沒幾天了。長得那么漂亮,多好的人,連個送終的都沒有。”
送終,這兩個字扎進我的心臟。
我睜開眼,坐了起來。
小護工嚇了一跳:“洛、洛小姐,您醒了?需要什么嗎?”
“手機。”
我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撥通了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
電話接通,聽筒里是林詩韻尖利又驚恐的話語:“洛佳寧?!你還敢打電話來!你這個瘋子!”
我不耐煩地打斷她:“讓傅硯辭接電話。”
那邊安靜幾秒,換了一個呼吸。
“洛佳寧!”聽筒里是他壓抑著怒火的吼叫,“你鬧夠了沒有?”
我笑了,笑意牽扯肺部,引來一陣低咳。
我捂著嘴,等那股癢意過去,才用盡力氣,把每個字都說得清清楚楚。
“傅硯辭,我時間不多了。”
“十年賭局,最后一輪。”
我頓了頓,聽著他那邊屏住的呼吸,一字一句,公布了我們最后的賭局。
“我賭我的命,賭注是我的尸體。你敢不敢來,親手給我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