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渾身一抖,閃到一旁,一手扶樹干嘔,一手揮舞示意他們兩人有多遠走多遠,不要看見他們。
“臭小子,老朽還沒嫌棄你呢。你以為就你會吐。”老道把骷髏頭從頭上揪了下來,翻過來要朝里面呸一口。
“死老頭,你把我當作遮陽帽我忍了,敢把我當痰盂!你就死定了。”
兩個能說話的,一個不能說話的,頓時吵成一團。
遠處,一個黃衫男子站在陰涼的影子下眺望這吵吵鬧鬧的三人,不禁冷笑,“去吧,砍下他們的頭。”
沉重的腳步聲響起,塵土飛揚,一個巨大的鬼怪闊步前行,陰涼的影子原來是他的投影。
陽光曬到黃杉人臉上,一對三角眼炯炯有神,鼻翼圓潤,面部肌肉幾乎都是分明的塊狀,顯得剛毅硬朗,又略帶陰鷙。
路越來越窄,越來越陡,如登天梯。
老道士前車之鑒,忙問身在何處。
骷髏頭一臉不屑,“此峰名“債臺高筑”,是一個傻子把守。”
他們看見一個光著膀子的巨怪,身高一丈二,手持七環大銅刀,立于狹窄的道路中間。
一夫當關萬夫莫敵,大概如此。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死后好有個記錄。”他聲如擂鼓,吐氣如風。
他身旁一面石壁,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人名,不下數百。石壁上停著許多漆黑怪鳥,鳥首都埋在翅膀之下,似乎沒臉見人。
“魏道人是也。”老道拱手答他,一邊悄悄問頭上的骷髏頭,“這是什么鬼怪?”
哼!骷髏頭不理他。
“你呢?”巨怪瞥一眼書生,居高桀驁。
書生最煩無禮的屠豬宰狗之輩,抬頭對視卻毫不理睬。
“你呢?什么名字?”巨怪發問,刀尖落到地上,殺氣騰騰。書生還是不理他。
“豎子!難道不怕我手中刀。”巨怪暴怒,口水噴了三人一身。
“別吵。”老道把臉一抹,不勝其煩道:“他是個啞巴。你要能讓啞巴說話,便勝過扁鵲再世了,何必做著攔路打劫的買賣。”
巨怪一時語塞,良久冒出一句,“不,不,不好意思。不知道你有殘缺,得罪了。”
沒想到一個鬼還知道禮讓殘疾人,書生對他刮目相看。
書生以衣襟上的口水沾濕手指,在石壁上端端正正寫下自己的名字。
“不好意思。我不認字。那些名字都是它們幫我刻上去的。”巨怪慚愧地摸摸后腦勺,眼光落在怪鳥身上。
一個目不識丁,一個口不能言。
書生無奈一笑,輕輕拍打巨怪的腿,不知道是示好還是同情,繼續前行。
“就這么過去了?”老道歡喜地低語,腳下抹油,也想不動聲色地脫身。
巨怪的大刀一橫,像堵墻攔住去路,刀身比銅鏡還要明亮。
“欲從此路過,留下人頭買路。”
“書生過的時候你不說,道士過你才說。你是職業歧視嗎?”老道跺腳拂袖,像潑婦罵街。
“讀書人的頭有知識、有文化,留著有用,道士的頭裝著騙人的東西,留著沒有用。”巨怪像傻子,傻子可不怕潑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