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搖曳間,周旖錦凝眉神思,沉默了片刻,說道:“慢著,那船只轍痕多半是障眼法。”
她頓了頓,解釋道:“父親年紀大了,腿腳不便,若是從此路逃生,該是早被追上,可如今父親失蹤已過了幾日,朝堂上卻還未傳出消息,依本宮之見,多半是他借著夜色冒險從地勢險峻的后山逃走,方可保命。”
柳綠一怔,打眼瞧了那復雜的輿圖半天,有些茫然地點了點頭:“娘娘高明,奴婢立刻吩咐下去,派人到后山去尋。”
“快去吧。”周旖錦的目光還停留在那輿圖上,過了許久,輕輕笑起來。
她輕輕合上眼,祈禱父親一切無虞。
比周旖錦探子到的更早的,是連夜假借公務外出京城的魏璇。
后山地勢陡峭,高大的松木展開枝葉,濃重的綠色蔭蔽其下,另有巖洞無數(shù),果真是藏匿的好去處。
魏璇尋到清晨,才在山腰處的一個巖洞邊見到周丞相的身影。
他背靠著一顆高大水杉,就著手中的野菜狼吞虎咽,頻頻回頭查看四周,半點風吹草動便逃得飛快,魏璇追了好一會兒才趕上他。
“質子殿下,”周丞相看清魏璇的面孔,十分驚詫:“怎么是你?”
他本想擺出一副質問的神色,奈何跑得急,被野菜噎的滿臉通紅,猛地咳嗽了幾下。
“大人莫急,微臣是來接您回京。”魏璇自覺地從周丞相奔跑時被撕成布條的袖口上移開眼神,簡短說道。
說罷,魏璇又從懷中掏出周旖錦的手信,她字體清雋別具風格,周丞相打眼一掃便認了出來。
這周圍魏景的人手不少,一個不慎便會打草驚蛇,因此他并未過多解釋。
周丞相亦知曉眼下處境危險,疑惑地望了魏璇一眼,便招呼躲在暗處的幾個隨身侍從,跟著他繞一條小徑下山,接應的馬車早已等候在此處。
“這幾日到底是怎么回事?”馬車內,周丞相喝了口紀桑遞來的水潤了潤嗓子,連日惶惶不安的心也壓了回去,正襟危坐,發(fā)問時頗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魏璇不慌不忙,抱拳道:“大人有所不知,您方走后,朝廷中便彈劾您通敵叛國,周家許多族人已下了詔獄,皇上有旨,這幾日便要定罪。”
周丞相的臉色“唰”地白了下來,臨走時周旖錦提點他的幾句話止不住回蕩在腦海中。
“通敵叛國”周丞相半低著頭,琢磨著這幾個字。山路難行,馬車顛簸了一下,簾幕掩映的蒼翠山巒映入眼中,令他心中泛起一陣寒涼。
起初船行不過一半,他們被一群貌似倭寇之人攔截,他故意派人將船停靠在相反的方向,好容易才逃生于這荒山之上,本以為是遇上尋常搶劫,等那群人過去便是,卻沒想到,連著幾日山腳下都有不少暗探包圍,四處搜查,顯然是為他而來。
見周丞相面露猶豫,魏璇便借機將京城內的局勢和細節(jié)一一講述,隨著他的話落下,周丞相的手已緊緊攥成拳。
“那周衡所說的程廣,老夫根本不識!”周丞相直視著魏璇,聲音激動,懇切道:“還望殿下助老夫回京,入宮面見圣上,陳情忠心,今日之恩,來日必有重謝!”
魏璇聽了,卻沉默了下去,過了片刻,他反問道:“丞相所言一切,難道丞相以為陛下就當真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