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的天,說變就變。
從戲園子出來的時候還是天光大好,馬車剛停在六扇門前時,便已狂風大作,烏云壓頂。
又是閃電又是打雷,陣仗挺大,就是不見下雨。
這鬼哭狼嚎的大風,把金舒吹的動彈不得。
一旁李錦的外衫,也向后凜冽地飛舞。
他頂著風,一手擋著自己的雙眼,一手扯著金舒的胳膊,生生將她拽進了六扇門里。
邊走邊嫌棄:“豆芽菜!”
大風不停,呼呼作響。
艱難的穿過回廊,縮進仵作房后,就瞧著那兩具尸體,安靜地躺在床上。
金舒呲牙咧嘴的將吹散的碎發整理了一下,拍了拍身上的浮灰,系好綁手,戴好面紗,套上手套。
她手里的尖刀在跳動的火苗上左右燎了一下,俯身,精準快速地落了下去。
正巧,負責調查柳家姑娘的沈文也趕了過來。
他為了躲風,想也沒想,一把推開仵作房的房門,那一瞬,看到的正好就是這開膛破肚的一幕。
沈文愣在門口。他深吸了一口氣,咣當一聲又將門扣上,在大風中扯著嗓子扔下一句話:“我去正堂等你們!”
而后扒著墻壁,一溜煙跑了。
李錦皺著眉頭,睨著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金先生,將“慘不忍睹”“看不下去”“太暴力了”,盡數寫在面頰上。
金舒越是泰然自若,淡定無波,李錦就越是好奇。
好奇這個天才的尸語者,到底了經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曾經,又過得是什么樣的日子?
一個女孩子,二十三四的年紀。
一把刀,一雙眼,看的是彼岸之人最后的遺容,觸摸的是沒有溫度沒有靈魂的亡者殘骸。
那得是什么樣的機緣巧合,能讓她走上這條尸語者的道路,又是什么樣的信念,能讓她在這條路上走到這般登峰造極的地步。
與她同齡的京城姑娘,一個個如花似玉,錦衣玉食,自成一景。
而她,一身緇衣,素面朝天,作為暗影證明而掛在腰間的玉佩,倒成了唯一的飾品。
李錦睨著她專注的模樣,半晌,沉沉地問了周正一句:“周正,你平日若是要送你妹妹禮物,你會送什么?”
被一句話問懵了的周正,詫異地回答:“功勛啊。”
李錦一愣。
“功勛,是男人的浪漫。”
他說得一本正經,竟讓李錦無法反駁,只得嘴巴一張一合,敬佩地點了點頭:“我算知道你周大人為什么能單身到現在了。”
卻見周正不屑一顧的輕笑:“若是不懂功勛價值的女性,周某人也看不上。”
說完,他又抬手撓了撓頭,抿嘴道:“那要是王爺送李茜公主禮物,會、會會送什么?”
李錦冷笑一聲:“會送她一個閉門思過大禮包。”
說完,白了周正一眼。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沒等周正反應過來,就見金舒直起了身子,放下手里的鋸子。
她指著眼前的兩具尸體:“搞清楚了。”口氣頗為感慨,“你們都想不到,這用的居然是橘子汁。”
“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蘇東坡先生的詩句里的那個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