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廣權欲言又止,終究還是進去通傳。
進殿后,鳳棲鸞才明白李廣權方才的怪異所為何來——
御座上的天子一身明黃,眉間難掩倦色。
而下首坐著的那人,不是澹臺湛又是誰?
“皇兄安好。”
鳳棲鸞暫不提樓蘭之事,只閑話往昔兄妹情誼,引鳳璟憶起舊事。
“皇兄,樓蘭百姓正處于水深火熱,戰事若持續,只怕生靈涂炭,金國亦將損兵折將這真是皇兄愿見的嗎?”
若不能直抒其意,便需從對方的角度思慮——金國天子最需要什么,最忌憚什么?
“公主真是伶牙俐齒、能言善辯。邊疆將士自踏入黃沙那日起,便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為國捐軀,是無上的榮耀。”
鳳璟沉默不語,澹臺湛的話讓他微微頷首。
鳳棲鸞心下一沉。
想起皇后話中暗示,如今朝局動蕩,鳳璟雖為天子,手握重權,實則澹臺湛才是真正的掌權之人。
“軍事上的事,攝政王更為了解。依你之見如何?”
“臣以為不可。”澹臺湛目視前方,面無表情,儼然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戰事已過半,樓蘭唾手可得。擴我疆土已是板上釘釘,豈能因婦人之仁而班師回朝?”
“只怕陛下無法向朝野交代,而公主也擔不起這千古之名。”
澹臺湛一語驚人,鳳棲鸞震愕地望著他,隨即期盼的目光投向鳳璟。
“既如此,攝政王的意思便是朕的意思。”鳳璟略帶擔憂地看了眼澹臺湛,轉向鳳棲鸞,“棲鸞,你是朕的妹妹,無論如何,朕都會護你周全,不必憂心。”
鳳棲鸞嘴角漫出一絲苦笑。
她憂心的,是那數以萬計的無辜百姓,他們連茍且偷生都難。
這一刻,鳳棲鸞真正意識到,金國的天早已變了。澹臺湛也不再是昔日那個俊朗少年,而是執掌生殺大權的攝政王。
與她之間,只剩年少輕狂的過往。
鳳璟需要平衡各方勢力,朝中對此議論紛紛,甚至有人對她歸來頗有微詞。
她知道謠言起于何處,卻懶得理會。
身心俱疲地走出養心殿,外面碧空如洗,似能蕩盡心中陰霾。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份煎熬何等徹骨。
“公主倒真是心懷大義,只不知那樓蘭國主究竟多么無能,才需讓一個女人前來做說客?”
鳳棲鸞深吸一口氣。回宮以來,她本不欲多生事端,可偏有人不肯放過她。
“攝政王好大的官威!金國將士拋頭顱灑熱血,當初不也是靠一個女子去和親?”
“如今說什么‘不破樓蘭終不還’,可鐵蹄之下受苦受難的,不還是尋常百姓?”
鳳棲鸞一吐為快,將心中郁結盡數傾瀉。
預想中的暴怒并未降臨,身后只傳來一聲輕笑。澹臺湛像是被氣笑了,卻并未真正動怒。
“笑什么?”
鳳棲鸞蹙起黛眉。
“你倒是比剛回來時,更有幾分公主的樣子了。”
如此伶牙俐齒,才像是從前那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