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婉琴不是不諳世事的家庭婦女。
她出身書香門第，年輕時也是個有見識有思想的進步女性。
嫁給沈振邦后，雖然退居家庭，但長年生活在軍區大院這個權力的核心圈，耳濡目染之下，對于人情世故和里面的彎彎繞繞，看得比誰都通透。
她捏著宋秋錦這份方案，只一眼，就洞穿了其后隱藏的一切。
那個囂張跋扈的林夢瑤。
之前對秋錦的種種刁難與算計。
周婉琴的眼神冷了下來。
再看宋秋錦這份滴水不漏、只談公事、不提私怨的方案，一股壓抑的怒火在她心底燒了起來。
好你個林夢瑤！
真把我們沈家當成傻子耍弄？
一邊想方設法欺負我未來的兒媳婦，一邊拿著部隊的錢，去填自己親戚的腰包！
膽大包天！
周婉琴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冰冷的、久違的神情。
她不動聲色地將方案收好，對宋秋錦說：“秋錦，這件事，我知道了。”
“你做得很好。”
“你放心，部隊絕不會讓有功之人吃虧，也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蛀蟲。”
她言語不多，但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宋秋錦心頭一松，她知道，周婉琴已經完全領會了她的意圖。
接下來，就是周婉琴的回合了。
宋秋錦沒有失望。
這位未來婆婆的手段，比她想象中還要雷霆萬鈞。
她沒有直接去找林夢瑤對質，更沒有莽撞地去找軍區領導告狀。
她選擇了一個最聰明，也最致命的切入點——后院。
那些看似家長里短，實則消息靈通的家屬太太們。
第二天，周婉琴以“關心軍區家屬生活”的名義，約了幾位在后勤部和財務部工作的家屬太太，到家里喝茶。
這些人，都是大院里的老人，與周婉琴私交甚篤。
茶過三巡，周婉琴狀似無意地嘆了口氣。
“唉，咱們部隊的日子，也不容易啊。我聽我們家老沈說，現在國家正在搞建設，到處都要用錢，軍費也是一減再減。我們這些后勤部門，可得把好鋼用在刀刃上，能省則省。”
財務部王太太立刻接話：“可不是嘛，周姐。現在每一筆開銷，上頭都查得嚴。我們是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半花。”
“是啊。”周婉琴點了點頭，話鋒陡然一轉，“不過，我看有些地方，好像還有不少油水可以刮嘛。”
她說著，便將宋秋錦那份方案，不輕不重地放在了桌上。
“你們看看這個，我們家一個懂行情的親戚，閑著沒事寫的。就說這文工團的服裝采購，這里面的門道，可真不小。”
方案在幾個太太手中傳閱。
她們都是各部門的“內部人士”，一看那上面詳實到刺眼的數據對比，臉色瞬間就變了。
“我的天！同一種布料，差價能翻一倍？”
“這個‘宏發’布料廠，我聽都沒聽說過，一個私營小作坊，憑什么能拿到軍區的單子？”一個后勤部的李太太壓低了聲音，語氣里滿是震驚。
“每年多花出去好幾千塊，就買回來一堆不經穿的破布？這這負責采購的人是誰？膽子長毛了吧！”
議論聲頓時無法抑制。
周婉琴要的就是這個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