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收下這些小的東西，低聲道謝。心里的警惕像一塊堅冰，在日復一日的、無聲的注視和這些微小的細節里，似乎被某種溫度緩慢地、不易察覺地侵蝕著邊緣。
她開始習慣別墅里那種空曠的安靜，習慣陳伯無聲的存在，甚至，習慣每天進門時，那道如影隨形、沉甸甸的目光。
周末，楚云生應酬回來得很晚。濃重的酒氣先于他的人侵入了客廳。陳伯快步上前，想要攙扶，被他抬手揮開。
他腳步有些不穩，但腰背依舊挺直，深色的西裝外套隨意地搭在臂彎，領帶扯松了，露出滾動的喉結。
客廳里只開了一盞落地燈，光線昏黃。江寧蜷在寬大的沙發一角，腿上攤著一本厚厚的《西方芭蕾史》。
她看得入神，暖黃的光線勾勒著她柔和的側臉輪廓，幾縷碎發散落在頰邊。她穿著柔軟的棉質睡裙，露出纖細的腳踝和小腿，在昏暗的光線下，白得像上好的瓷器。
楚云生停在客廳入口的陰影里。酒精讓他的視線有些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像隔著一層晃動的毛玻璃。
那個蜷在沙發里的身影，安靜，專注，美好得不真實。像一幅珍藏了太久、只在最深沉的夢里才敢拿出來細細品味的畫。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撞擊，帶著一種灼熱的、陌生的鼓噪。
陳伯已經悄然退下。
他忘了呼吸，忘了自己身在何處。腳步不受控制地朝那片暖光走去，踩在地毯上，無聲無息。
江寧聽到一點細微的動靜，以為是陳伯，頭也沒抬，指尖翻過一頁書頁。直到一片濃重的陰影完全籠罩下來，帶著強烈的酒氣和一種極具侵略性的壓迫感。她猛地抬頭。
楚云生就站在沙發前，離她極近。他微微俯身，深邃的眼眸里映著落地燈的光，卻像蒙著一層濃霧，看不清情緒。
他的目光緊緊鎖在她臉上，帶著一種江寧從未見過的、近乎貪婪的專注，還有一絲她無法理解的脆弱。
“寧寧…”他低喃，聲音沙啞得厲害，像被砂紙磨過。那聲音里帶著一種奇異的、夢囈般的溫柔。
江寧渾身的汗毛瞬間炸起。巨大的危機感讓她本能地向后縮，脊背緊緊抵住沙發靠背。
“楚先生？你…你喝醉了？”她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
楚云生像是沒聽見。他伸出手，帶著薄繭的指腹，帶著滾燙的溫度，輕輕撫上她的臉頰。那觸感讓江寧猛地一顫，像被電流擊中。她驚恐地睜大眼睛。
他的指腹緩緩摩挲著她細膩的皮膚，動作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珍視，眼神卻越來越迷離。他俯身，靠得更近，溫熱的、帶著濃烈酒氣的呼吸拂過她的唇瓣。
江寧腦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尖銳的警報。在他滾燙的唇即將落下的瞬間，她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抬手推在他堅實的胸膛上。
“不要！”
她的聲音尖利，帶著哭腔，在寂靜的客廳里格外刺耳。
楚云生被她推得向后踉蹌了一步，迷蒙的眼神似乎被這聲尖叫刺穿了一個洞，短暫的清明一閃而過。
他看清了江寧臉上清晰的恐懼和淚水，看清了自己失控的舉動。那點清明瞬間被巨大的錯愕和冰冷的懊悔淹沒。
江寧像受驚的兔子，從沙發上一躍而起，赤著腳，頭也不回地沖向樓梯，腳步聲慌亂地消失在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