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勉強應付了幾句，喉嚨發干，終于起身脫身，推門進了自己和林從英那屋。
林從英正靠坐在床頭看書，神情專注而平靜。
也不知道她聽沒聽到陳娟催生的話。
聽到他進來，林從英也沒抬頭，目光仍停留在書頁上，只是用拿著書的手的指尖，隨意地朝墻角地上點了點。
嚴輝順著看去，只見那兒放著個小碗，里面赫然躺著五個雞蛋。
“快給你媽拿過去吧。”林從英翻過一頁，“可別把她氣死了。”
明明算得上是陰陽怪氣的話，她的聲音里卻沒什么不滿的情緒，嚴輝甚至聽出了一絲不知真假的關切。
他稍微一想就明白林從英說自己一次吃了七個雞蛋只是在故意氣陳娟。
嚴輝說:“你留著吃吧，避著點娘就行。”罵都挨過了，雞蛋也吃不到就有點太可憐了。
林從英翻書頁的手指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倒是難得，這人比木頭疙瘩靈光一點。她沒應聲，算是默認了。
嚴輝也沒再多話，轉身出去洗漱。等他再回來時，只穿了件洗得泛白的軍綠色挎籃背心，裸露的手臂和肩膀線條流暢，帶著水汽的古銅色皮膚在昏黃燈光下泛著健康的光澤，肌肉隨著他擦拭頭發的動作微微起伏，并不夸張，卻透著一種長期訓練留下的精悍力量感。
他帶著一身清涼的濕氣，頭發半干著，幾縷黑發隨意地搭在額前。
林從英聽見動靜，頭也沒抬地問：“你們部隊里頭，住宿的地方，打水洗澡方便嗎？”
嚴輝正拿著舊毛巾擦著脖頸里的水珠，聞言動作頓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她會問這個。他放下毛巾，回答道：“宿舍樓和舊家屬院都是公共水房，大澡堂子，定時供應熱水。廁所也是公用的。”
他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補充道：“不過正在蓋新的家屬樓，聽說條件會好很多。”
“那你們現在是不是都是公共廚房？”
“對，現在的家屬院都是。不過新的家屬樓每家都有廚房。”
“哇，那還挺不錯的。”林從英沒什么感情地夸了一句。
屋里一時無話，只有昏黃的電燈泡在頭頂發出輕微的電流嗡鳴聲。他沒提孩子的事，她更不會提。兩人之間彌漫著一種古怪又平靜的默契。
收拾好，嚴輝很自然地走向那張不算寬敞的木質舊床，像是過去原主在時那樣，準備躺下。
就在他彎腰，手即將碰到床沿的瞬間，背對著他的林從英忽然毫無預兆地翻了個身，變成面朝外的姿勢，一條腿曲起，膝蓋和腳掌不偏不倚地抵在了床沿上，形成了一個無聲卻堅決的阻攔。
嚴輝的動作僵住了，維持著彎腰的姿勢。
林從英睜著眼睛，里面沒什么情緒，只是平靜地看著他，但那抵著床沿的腿絲毫沒有挪開的意思。
氣氛有些凝固，兩個人一時僵持住了。
過了大概十幾秒，林從英才慢悠悠地開口，聲音在寂靜里格外清晰：“你看看你那大體格子，”她語氣里甚至帶著點實事求是的分析，“這床年紀估計比你都大，我一個人躺在上面都覺得在晃，你上來，它今晚絕對就得散架。我可不想半夜摔地上。”
嚴輝聞言，下意識瞥了一眼身下這張吱呀作響的老舊木床。他這兩年部隊訓練強度大，確實又壯實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