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前的，放在雪地上。雪落在勛章上，很快就化了，水珠順著邊緣往下淌，像爺爺的眼淚。“爺，下雪了，你冷不冷？我給你帶了棉襖，就放在家里，等開春暖和了再給你送來。”他用手指在雪地上畫了個小太陽，“你看，太陽出來就不冷了，就像以前你給我暖手一樣。”
張嬸站在旁邊，抹了把眼角的雪：“你爺上次來我家，還說等下雪了，要帶你去鎮上買糖葫蘆，說你去年念叨了好久。”
林硯的鼻子猛地一酸。去年秋天他確實念叨過想吃糖葫蘆，可后來忘了，沒想到爺爺記在心里。他想起小時侯，爺爺總在雪天帶他去趕集，糖葫蘆插在草靶子上，紅彤彤的誘人，爺爺買一串，自已只咬一口，剩下的都給他，說“爺牙不好，咬不動”。
掃完雪，林硯把爺爺的煙袋鍋拿出來，往鍋里填了點旱煙，點燃后放在墳前。煙圈在雪天里慢慢散開，飄向老槐樹的方向。“爺，給你點根煙，你慢慢抽，我陪你坐會兒。”他坐在墳邊的石頭上，雪花落在棉襖上，很快就化了，留下小小的濕痕。
風起來了，刮得槐樹枝椏晃來晃去，雪沫子簌簌往下掉。林硯抬頭看，看見樹枝的影子在雪地上晃，像爺爺的手在揮。他想起爺爺說過，風一吹，就是他在喊他。“爺，我聽見了，你是不是在問我粥喝了沒？”他對著風喊，聲音被風吹得飄遠，卻好像有回應似的，槐樹葉又晃了晃。
臨走時，林硯把勛章放回鐵皮盒，又在墳頭插了根槐樹枝——是從院中的老槐樹上折的，還帶著綠芽的痕跡。“爺，這樹枝給你讓伴，等開春就發芽了，像我陪著你一樣。”他摸了摸墳頭的土，雪化了點，土變得濕潤，“我下次來給你帶糖葫蘆，買最大串的。”
往家走時，雪又下大了。林硯回頭看，爺爺的墳在雪地里很顯眼，槐樹枝在風里晃，像爺爺在送他。他把鐵皮盒抱在懷里，暖乎乎的，就像爺爺的手，一直牽著他。
回到家，院中的老槐樹下積了厚厚的雪。林硯拿起掃帚，學著爺爺的樣子堆雪人，雪人的腦袋是圓的，用煤球讓眼睛，用胡蘿卜讓鼻子，還把爺爺的舊帽子戴在上面。“爺，雪人讓好了，像不像你？”他對著雪人說，風一吹，雪人的帽子晃了晃，像在點頭。
夜里，林硯躺在床上，聽著窗外的雪聲。棉襖放在枕邊，艾草的香味飄過來，讓他睡得很安穩。夢里，他看見爺爺站在雪地里，手里舉著串糖葫蘆，笑著喊他“硯娃，快來吃”，風里都是糖葫蘆的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