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硯眼神沉了下去。
他收回刀,小吳跌坐在地,抱著手機縮成一團,肩膀微微抽動。他沒再逼問,而是伸手,把她的手機拿過來。
屏幕鎖了。
他蹲下身,用手術刀尖輕輕刮過電池觸點,金屬與銅片摩擦發出細微的“滋”聲,像是電流在低語。
屏幕閃了一下,解鎖界面跳出來。他迅速點開通訊軟件,找到那個剛被刪除的群聊入口——名稱是“術后協調組”,頭像是一片空白。
點進去,最后一條消息還在:
【明早七點,住院部b區3床,器官摘除前確認“陳硯”簽字有效。簽字人必須到場,流程合規。】
消息發出時間:兩分鐘前。
他截了圖,剛要退出,群成員列表里跳出一個備注名:“b區管床”。頭像黑著,但最后發言記錄顯示,十分鐘前,這個人發過一句:“簽字模板已收到。”
陳硯盯著那條記錄,他把手機塞進自己口袋,站起身。
小吳抬頭看他,聲音顫抖:“你你要報警嗎?”
“報了,證據會被清。”他說,語氣平靜得可怕,“你現在回去,當什么都沒發生。明天七點前,別靠近b區。”
“那你呢?”她問,眼里有一絲微弱的希望。
陳硯沒答,轉身往外走。
剛到走廊拐角,窗外一輛救護車駛入,頂燈的藍光掃過墻面,照亮了盡頭那道人影。
王振海站在icu門口,手里拿著病歷本,白大褂平整,袖口扣得一絲不茍。
他沒動,只是看著陳硯,目光從他手里的手術刀,移到他胸前的口袋——那里鼓著一塊,是小吳的手機。
陳硯站定。
王振海微微頷首,像在跟一位普通同事打招呼。然后他轉身推開icu門,皮鞋聲在空蕩的走廊里一步步遠去,節奏穩定,不疾不徐,像是在宣告某種不可動搖的秩序。
陳硯沒追,也沒動。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手術刀還開著,刀刃上沾了點汗,沒血。
他合上刀,塞回口袋。
剛要走,手機震了一下。
是小吳的手機。
他拿出來看了一眼。
群消息又彈出來了:
【3床處理干凈,簽字人已盯上。】
陳硯緩緩將手機關機,放進內袋,抬頭望向b區的方向。那條走廊盡頭,一盞應急燈忽明忽暗,像是某種生命的殘喘。
他忽然想起三天前,那個被送進b區3床的流浪漢。顱腦外傷,身份不明,送來時還有自主呼吸。可第二天,病歷就被標記為“腦死亡待確認”,監護數據卻始終未斷。
而現在,他們要摘他的器官——用他的名字簽字。
陳硯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已無波瀾。
他知道,這場戰爭不在手術臺上,而在規則的縫隙里。而他,早已不是那個只懂救人的醫生。
他是那個,能在黑暗中劃開一道光的人。
他轉身,走向住院部檔案室。
那里,藏著過去七十二小時的所有監控備份。
也是他,唯一能翻盤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