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縣，衛國制藥廠車間。
那臺德國進口的膠囊填充機，龐大的銀灰色機身立在車間一角，泛著冷光。
德國工程師漢斯緊鎖眉頭，繞著機器踱步。
蘇晚夏抱著一疊生產記錄快步走進來，沒看漢斯，徑直找到正指導工人的老廠長王建民。
“王廠長，‘通脈丹’試制的溫控記錄，這幾處波動我不太明白，您給看看？”
王建民伸手去接。
旁邊的漢斯卻像被扎了似的，猛地沖過來！他一把搶過記錄，只掃了一眼，那張臉瞬間因暴怒而扭曲：
“上帝！這也叫生產記錄？！”他帶著濃重口音的普通話尖銳刺耳，“一團糟！毫無規范！溫度、濕度、時間全混在一起！這不是記錄，是涂鴉！廢紙！”
眼前的混亂，讓他這個強迫癥幾乎窒息。
王建民的臉“騰”地漲成醬紫色，一把將記錄奪回：“廢紙？漢斯先生！就靠這‘廢紙’，我們做出了合格的藥！我們條件是不好，可還輪不到你在這兒說三道四！”
“條件差就能糊弄？”漢斯寸步不讓，手指掃過旁邊的工人，聲色俱厲，“是你們的思想問題！生產必須標準化！流程化！數據化！像這樣手工作坊，遲早完蛋！”
“你！”王建民氣得手發抖，“站著說話不腰疼！我們的難處你知道嗎？弄這些設備費了多大勁你知道嗎？不懂就別瞎指揮！”
車間里的技術員和老師傅們呼啦一下圍攏過來，站到王建民身邊：
“老王說得對！管用的法子就是好法子！”
“有本事讓這洋人自己試試！”
“沒他，咱這攤子照樣轉！”
空氣驟然繃緊。
被眾人圍在中間，前所未有的屈辱感涌上漢斯心頭。這群在他看來“頑固不化”的中國人，簡直是在踐踏他的專業尊嚴！他必須證明自己，證明他帶來的“先進理念”才是唯一的出路！
眼看沖突就要升級。
蘇晚夏適時地站了出來。她輕輕扯了下王建民的衣袖，低聲勸道：“廠長，消消氣，漢斯先生也是著急廠里的事，都是為了工作嘛。”
隨即轉向余怒未消的漢斯，語氣誠懇帶著歉意：“漢斯先生，真對不住。您的心意我們明白，廠里底子薄，工人們的習慣也得一步步改，實在是夠不上您的高標準。”
她真誠溫和的態度，像滴水澆在了燒紅的烙鐵上，讓漢斯胸口的怒火稍稍平息。
見漢斯臉色緩和了些，蘇晚夏目光一閃，像是突然想到什么：
“漢斯先生，也許光說沒用”
她的話頭恰到好處地停住，引人入勝。
她眨了眨慧黠的眼睛，“不如您親自給我們做一份‘通脈丹’的工藝流程樣本？讓我們這些‘土包子’開開眼，見識見識真正的德國標準？”
這提議讓漢斯心中一動。
沒等他答話，一邊的王建民心領神會，故意用極度不屑的腔調，甩出激將法：
“讓他做？”王建民冷笑，“他看得懂咱們的實驗數據？中藥的君臣佐使、陰陽調和，他一個洋鬼子懂個屁！別到時畫虎不成反類犬，鬧出天大的笑話！”
“笑話？！”漢斯怒極反笑，狠狠一拍胸膛，指著王建民鼻子立下戰書，“好！你們等著！我今天，就要讓你們這群落后的中國人，好好見識什么是真正的工業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