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這個時候,老乞丐就會開口指引我。
“心猿意馬,最難降服。別硬扛,也別跟著跑感受它,然后放開它呼吸只注意你的呼吸一呼一吸,就是一個輪回天地間的炁,吸進來,濁氣,呼出去”
想到這兒我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那是即將溺斃時本能地向上掙扎。
我猛地閉上眼睛,隔絕了那些慘白的臉和空洞的笑臉。
巨大的恐懼仍在沖擊著我,身體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
但我開始嘗試,用盡全部意志力,去控制我的呼吸。
第一次嘗試吸氣,喉嚨和胸腔像是被水泥堵住,只吸入半口冰冷的、帶著紙灰味的空氣。
呼氣時,牙齒還在劇烈磕碰。
“別管別管那些聲音別管那些觸碰”
我瘋狂地對自己默念。
“感受呼吸感受身體”
第二次,稍微順暢了一點。
注意力如同滑溜的泥鰍,一次次被外界恐怖的笑聲和冰冷的觸感拉走。
我又一次次地把它強行拉回到鼻尖的氣息流動上,拉回到胸腔的起伏上。
漸漸地,一種奇異的變化開始發生。
那感覺并非突然降臨,而是如同墨汁滴入清水,緩慢卻不可逆轉地彌漫開來。
外界的喧囂開始變得遙遠。
不過它們并沒有消失,但仿佛與我隔了一層厚厚的玻璃罩。
雖然依舊詭異,但那種致命的穿透力在減弱。
我的注意力開始向內收束。
我能清晰地“看”到吸入的那縷空氣,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涼意,順著鼻腔、喉管,緩緩沉入丹田。
呼出時,則帶出一股積郁的濁氣和寒意,身體都隨之輕微放松一分。
呼吸變得越來越深,越來越慢。
時間感開始扭曲。
之前的一秒都如同煎熬,而現在,幾次深長的呼吸之間,仿佛就已度過了很長一段時間。
我甚至能感受到身下那簡筆畫般的草地傳來的一種極其微弱的“大地”氣息,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只是一瞬,也可能是漫長的一個時辰。
我完全忘記了揮舞銅錢劍,另一只手里的榔頭何時掉落在“地”上也不知道。
我的身體自行動作,盤腿坐了下來,如同過去一個月在家里每日重復的那樣。
手指下意識地掐了一個并不標準的子午訣,輕輕擱在膝上。
徹底的入定。
世界仿佛被徹底重構了。
我不再“聽”到那瘋狂的笑聲,而是“感知”到它們如同波動的漣漪。
我不再“看”到那些恐怖的紙孩,而是“知道”他們如同環繞在我周圍的能量輪廓。
時間在這里失去了線性流逝的意義,它可能被極度拉長,也可能被壓縮成一瞬。
突然,一聲極其遙遠、卻又無比清晰的雞鳴聲響起。
“喔喔喔——”
這聲來自真實世界的號角,如同利劍般刺破了我內在的寧靜結界。
我渾身猛地一激靈,意識被強行從深定的狀態中拉扯出來。
眼皮顫動著,緩緩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