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鄭重其事地拿出一個樣式非常古怪的手表,塞到我另一只手里。
那表殼是黃銅的,已經有些氧化發黑。
表盤上沒有數字,只有八個用紅色朱砂點出的圓圈,均勻地分布在表盤邊緣。
而指針,只有一根,細長漆黑,像是用黑曜石打磨的,此刻正微微顫動著,指向其中一個紅點。
“拿好了,小子,這東西緊要。”
老乞丐壓低聲音,指著那表說。
“從咱們踏進村子真正的地界開始,這根針就會動。它轉完一圈,重新指回最開始這個紅點兒的時候,不管事情辦沒辦完,必須立刻掉頭往外跑!一刻都不能耽擱!明白嗎?”
我緊張地吞了口唾沫,手心里全是汗,緊緊攥住了那塊冰冷的怪表,用力點頭。
“明明白!”
“好,走吧。跟緊我,別亂看,也別亂搭話。”
老乞丐最后檢查了一下身上的紙灰,深吸一口氣。
握著桃木劍,當先邁步走進了田村那仿佛能吞噬光線的黑暗中。
我趕緊跟上,一手緊握輕飄飄的桃木劍,一手捏著符紙和那塊詭異的表,心臟跳得像打鼓。
然而,剛走進村口不到十米,繞過那棵老槐樹,眼前的景象就讓我頭皮一炸,猛地停下了腳步。
就在前方不遠處的路邊,兩個模糊的人影正佝僂著背,站在一堵半塌的土墻邊,似乎在低聲交談。
借著朦朧的月光,能看清那是兩個穿著老舊深色棉襖的老太太。
一個頭上包著塊布巾,另一個挽著個小小的發髻。
她們的聲音含混不清,像隔著水傳來,嘀嘀咕咕,偶爾還發出兩聲干澀,像是咳嗽又像是輕笑的聲音。
她們就那樣站在那里,仿佛融入了這死寂村落的背景,但又如此突兀地存在著。
我嚇得大氣不敢出,下意識地就想往老乞丐身后躲。
老乞丐卻似乎早有預料,腳步沒停,只是極其低聲地在我耳邊快速說道。
“別怕,當沒看見。這些都是當年沒跑掉或者不愿跑的,困死在這兒了。困在了他們自個兒的‘日子’里,還在重復活著時候那點事呢。只要不主動招惹,它們一般不理人。”
我強迫自己扭過頭,不敢再看,但眼角的余光還是掃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細節。
其中一個老太太側過臉,那臉頰干癟得如同糊了一層蠟。
沒有一絲活人應有的光澤,眼睛的位置是兩個深陷的黑洞。
她手里似乎還挎著個破舊的籃子,里面裝著幾根干枯得像柴火棒的野菜。
老乞丐目不斜視,加快腳步從她們不遠處走過。
我屏住呼吸,幾乎是踮著腳尖,心驚膽戰地跟上,生怕引起她們的注意。
直到走出老遠,那股如芒在背的冰冷感才稍稍減弱。
我偷偷回頭瞥了一眼,那兩個老太太的身影已經模糊不清,幾乎重新融入了黑暗里。
我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怪表,那根黑色的指針,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地移動了一小段距離。
我盯著手中那塊怪表的指針,跟著老乞丐深一腳淺一腳地在荒廢的村路上往前走。
四周是倒塌的房屋、半人高的雜草和死一般的寂靜,只有我們的腳步聲和風吹過破窗的嗚咽聲。
然而,走著走著,我忽然感覺周圍的景象有些不對勁。
那種破敗和荒涼感正在迅速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