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推開廂房門,一股混合著香氣和尸氣的沉悶氣息撲面而來。
我下意識地朝他身后縮了縮,目光急切地掃向屋內。
燭火早已熄滅,只留下凝固的白蠟淚痕。
香爐里的三炷香燒得干干凈凈,連香梗都化為了灰白的余燼。
圍在圓桌旁的九張椅子空空如也,之前窗紙上看到的那些模糊黑影仿佛真的只是我的幻覺。
但我的視線落在那些碗里的“倒頭飯”上時,心頭猛地一緊。
每一碗半生不熟的米飯上,都覆蓋著一層薄薄的香灰,像是被輕輕撒上去的。
而那些米粒本身,顏色似乎也變得更深了些。
老乞丐卻像是沒看見這些異樣,徑直走到主位那具替身前。
替身依舊低垂著頭,蠟黃的臉上,一雙猩紅的蠟眼和一道黑縫嘴巴在昏暗中格外刺目。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該辦正事了。”
老乞丐對著它嘟囔了一句,像是在催促一個貪杯的伙計。
“走吧,帶你去見見‘娘親’,給你找個好歸宿。”
我們兩人合力,將那具被綁在椅子上的替身再次抬了起來。
它的重量似乎比之前更沉了些,冰冷而僵硬,穿過院子時,引得幾個膽大偷看的村民都慌忙別開視線,臉色發白。
為了防止雇主家的老太太受到驚嚇,李洋早就按吩咐找來了一大塊半透明的黑色薄紗,罩在了替身的前面。
薄紗隨風輕輕飄動,后面那具無面尸體的輪廓若隱若現,反而比直接看到更加撩撥人的恐懼神經。
老太太被接了回來,她顯然已經知道要做什么,臉上帶著恐懼和一種認命般的麻木。
她被攙扶著站在院中,面對著那黑紗后模糊的人形,手都在哆嗦。
老乞丐點燃一張黃符,在她身邊繞了幾圈,嘴里念念有詞,大抵是些安魂定魄,告知此間事由的話。
然后,他拉著老太太,讓她對著那黑紗后的替身,顫聲說了句。
“以后你就是我干兒子了”
說完這句,老太太幾乎要癱軟下去,被家人趕緊扶住。
緊接著老乞丐快步上前,拉著老太太的手,輕聲溫柔的說道。
“還得有個名兒,隨便起一個,走個過場。”
家人商量了一下,大概是想著要賤名好養活,便起了個“狗剩”之類土得掉渣的名字。
老乞丐便對著那替身高聲道。
“聽見沒?以后你就叫‘狗剩’了,黃泉路上,也有個名號!”
這詭異而荒誕的“認親”儀式就算完成了。
老太太幾乎是被立刻攙扶了下去,一眼都不敢再多看。
太陽已經滑到了山邊,天色迅速暗沉下來。
“時辰到了,上山!”
老乞丐一揮手。
那口原本裝著替身的黑漆棺材被再次抬了過來,棺蓋打開。
我們合力將那替身從椅子上解下,小心翼翼地放入棺內。
它躺在那里的姿勢依舊詭異,蠟黃的面孔朝著天空,那雙猩紅的蠟眼仿佛在透過黑紗凝視著即將消失的夕陽。
封好棺材之后便要抬棺上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