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年得到了老佛爺?shù)氖ブ迹R上就往菜地里面去了。
門口的菜地和后山一樣,都是各式各樣的寶藏,阿太宗喜歡在里面一廂一廂的種東西,什么都有,主打一個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江小年彎腰的時候,還能用指尖碰到泥土下面圓潤的硬物,那是藠頭裹著泥土,已經(jīng)長成了白玉的模樣。
新采的藠頭盛在竹箕里,還沾著濕潤的泥衣。剝開外層薄皮,便露出凝脂般的球莖,圓潤如嬰孩的拳。
指甲刮過藠根,涼滑的汁液沁出,散著微辛的清氣,似蔥非蔥,似蒜非蒜,倒像揉碎了的蘭草混著晨露的滋味。
腌藠頭的酸壇是還是家中一代傳一代的寶貝。
藠頭滾入酸壇中,撒粗鹽,澆米酒,再壓上青石。
靜候一些時日,啟封時酸香撲面,藠身已染上淺琥珀色,咬下去脆響嘎吱,咸酸裹著清甜在舌面炸開。
阿太說:“這酸水是都是百年老酸水,傳了不知道多少代了。”
腌酸菜在稻香村一直都是屬于技術(shù)活,好吃的永遠好吃,難吃的永遠帶著一股臭屁味。
藠頭最是入得庖廚。
江小年非常喜歡把臘腸切薄片,在鐵鍋上蜷曲出油花,此時傾入藠頭快炒,葷香與清辛纏綿升騰。
臘味的咸韌襯得藠頭愈發(fā)脆甜,齒間輕扣,汁水迸濺。或與酸辣椒同炒,烈火逼出藠頭的本真,紅艷艷的椒段間綴著白玉珠,酸辣之氣直沖顱頂,逼出額角細密的汗珠,暑氣盡消。
李明煦循著味進來了,身后還跟著一些年輕人,進門就看向江小年,不斷的諂媚。
“小年姐,做什么好吃的了,真香啊。”
“小年姐,這個味道跟我老媽子做的一模一樣。”
江小年噗嗤笑出了聲音:“是藠頭,我們的最愛。
腌藠頭的酸壇靜立墻角,時不時的冒出泡泡,撬動了酸壇蓋子,阿福總是學著江小年小時候的模樣說,那是酸壇放屁。
李明煦笑道:“那一場大雨幸好是走得快,要不然我們的大棚也是承受不住的,真是老天爺賞飯吃啊。”
大家都在慶幸,感嘆于天地的恩賜,也感嘆于大自然的博大力量。
更多的是那些年輕人,在坐下吃茶的時候,還是想要加深自家的功夫,以免再遇到突發(fā)情況。
暮色四合時,老灶上煨著藠頭鴨湯。
阿太帶著阿福和雷蒙踩著夕陽緩緩歸矣,湯也出鍋了,湯色清亮,鴨肉酥爛,藠頭熬得綿軟如脂,辛香盡化入湯中。
江小年捧碗輕啜,暖流直貫四肢百骸,忽憶杜甫“圓齊玉箸頭”之句,這尋常地下的根莖,原是大地孕育的玉簪。
阿太和九叔公都覺得那場大雨過后是劫后余生,忍不住要到余慶堂燒香謝祖宗保佑,絮絮叨叨又是一個夜晚過去。
雷蒙和阿福還有阿牛躲在一旁招貓逗狗,那場雨仿佛來了,仿佛又沒有來過。
所有人的日子,都是在向前看,直到端午將至,又是在稻香村一件大事。
阿牛還沒吃兩口飯,阿牛爸爸一腳飛過來,阿牛又被打了,這一次原因,有點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