琨城市的清晨總是裹著一層薄霧,老式平房的瓦檐上還掛著昨晚凝結的露氣,順著磚縫慢慢滲進墻皮,在斑駁的墻面上洇出深淺不一的水漬。
劉云峰猛地從吱呀作響的木板床上坐起身,胸口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悶痛感——那是心梗發作時的余悸,尖銳得像有根燒紅的鐵絲穿過心臟。他下意識地摸向胸口,指尖觸到的是一件耐克的l恤衫帶著陽光曬過的味道,完全不是他猝死前穿的那件印著公司logo的文化衫。
視線掃過房間,劉云峰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不是他那間被代碼和外賣盒堆記的出租屋。墻上貼著張卷了邊的羅納爾多海報,1998年世界杯的那款金發造型,邊角已經泛黃;書桌是掉漆的實木款,抽屜縫里還卡著半截鉛筆;最顯眼的是桌角那臺老式臺式機,笨重的crt顯示器像塊黑色的磚頭,旁邊堆著幾張盜版游戲碟,封面印著模糊的《仙劍奇俠傳》截圖。
陌生的房間,陌生的陳設,還有……鏡子里那個陌生的自已。
劉云峰踉蹌著走到書桌前,抓起桌上的小鏡子。鏡中人二十出頭的模樣,眉眼還算周正,只是額前的頭發有些凌亂,下巴上帶著點沒刮干凈的胡茬,眼神里記是屬于年輕人的迷茫,完全不是他那張被40年歲月和996熬出細紋的臉。
手里的日歷被捏得發皺,鮮紅的數字“2001年9月26日”像根針,狠狠扎進他混沌的腦海。
記憶像是被強行塞進硬盤的碎片,開始瘋狂重組。
他記得自已是劉云峰,一個在大廠敲了十幾年代碼的老程序員。從大學畢業時的意氣風發,到結婚生子后的肩扛重擔,房貸車貸像兩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每天對著屏幕十幾個小時,用日漸稀疏的頭發換工資,總以為再熬幾年就能輕松點。可經濟下滑的寒潮說來就來,公司裁員名單上,他這個“性價比低”的老員工首當其沖。拿著不多不少的賠償金離開時,他站在寫字樓樓下,看著玻璃幕墻上自已模糊的倒影,,倒數著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