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來福的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
他盯著癱在地上的王大福，喉結(jié)動了動，突然踉蹌著撲過去，膝蓋撞在青石板上發(fā)出悶響。"叔！"他聲音發(fā)顫，"當(dāng)年你說曲知青是自己摔的，說我抱她時手不規(guī)矩被人看見你、你咋能"
王大福的旱煙桿滾到墻角，火星子早滅了，只余一截焦黑的煙嘴。
他望著王來福泛紅的眼眶，突然笑了，笑聲像破風(fēng)箱漏了氣"你個憨貨，要不是你長得像曲知青那死鬼男人，我能讓你背這鍋？"他渾濁的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再說了，要不是你把尸體往衛(wèi)生室送，我能把磚撿回來？
要不是你嘴嚴(yán)，早被公安帶走了！"
"你放屁！"王來福突然吼起來，脖頸青筋暴起。
他想起三十年前雪夜，自己抱著渾身冰涼的曲麗麗往衛(wèi)生室跑，風(fēng)刮得人臉生疼，他怕她凍著，把自己的棉圍巾往她脖子里塞——原來那時后頸那塊硌手的硬邦邦，根本不是尸身僵硬，是王大福塞的磚。
施麗婭攥緊李寶的衣袖，指甲幾乎要掐進(jìn)他胳膊里。
她望著王來福顫抖的背影，想起三天前這個總蹲在村口修農(nóng)具的老好人，被村民指著脊梁骨罵"耍流氓"時，只是低頭搓著沾了機(jī)油的手，說"是我不好"。
李寶按住王來福發(fā)抖的肩膀。
他能感覺到那具老邁的身軀里翻涌的憤怒，像被捅了蜂窩的馬蜂，撞得人疼。"他不止讓你背污名。"李寶翻開筆記本，紙頁在風(fēng)里簌簌響，"上個月村東頭老張家丟了兩袋麥種，你替他頂了；前兒劉嬸家的雞被偷，你又替他認(rèn)了——他要把你養(yǎng)成塊破抹布，臟事全往你身上抹，等哪天公安查到他頭上"
"他就殺我滅口。"王來福突然接口，聲音啞得像生銹的鐵鏈。
他想起前天夜里，王大福拎著半瓶白酒來找他，說"來福啊，叔對不住你"，又往他碗里夾了塊紅燒肉——現(xiàn)在想來，那肉里的酒味重得反常，像摻了什么藥。
施麗婭倒抽一口冷氣，手指死死摳住條凳邊沿。"所以他今晚要你殺我？"她聲音發(fā)顫，"他算準(zhǔn)你被罵了三十年臟，見我查曲知青的案子，就會慌得"
"慌得殺你，再zisha，讓所有人以為是你逼死了我。"王來福突然笑了，笑得眼淚直掉，"他早把繩子備好了，就掛在我家房梁上。
我今晚推開門，看見繩子晃啊晃的，還尋思還尋思是自己該解脫了。"
李寶合上筆記本，金屬筆帽磕在桌面發(fā)出脆響。"他現(xiàn)在就躲在村西頭的鬼屋。"他盯著王大福驟然收縮的瞳孔，"你以為鎖了門就能躲？
我下午看見你往墻縫里塞旱煙桿——那鬼屋后窗的蜘蛛網(wǎng)，是新破的。"
王大福突然跳起來，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他撞翻條凳，朝門口撲去，卻被王來福一把拽住褲腳。"叔！"王來福吼得嗓子破了音，"你不是說要帶我去縣城看病嗎？
你不是說等開春就給我修房子嗎？"他的手越攥越緊，指節(jié)泛白，"原來都是哄我！
原來你早想讓我死！"
施麗婭嚇得后退兩步，后背撞在老掛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