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知侯府上下待我不薄,也早已將這里視作自己的家,將大家視作親人,將先祖視作自己的根。我雖眼盲,卻時刻記著,在外時,我代表的是靖遠侯府的體面。在家時,我守的是侯府的規矩。”
說到這里,蘇棲棠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一股不服輸的傲氣,
“我請問,我對先祖的敬、對侯府的情、對親人的真心,難道比不上一個嫡女的名頭嗎?今日大長老說血脈正統是規矩,可我倒想問問,侯府的規矩,難道就只有血脈,沒有感恩,沒有誠心嗎?哥哥如今護我,看中的是我的血脈,還是我們十幾年的兄妹緣分?太夫人如此疼我,看中的是我的身份,還是我對侯府的這份真心?”
祠堂內瞬間陷入死寂,連燭火燃燒的
“噼啪”
聲都格外清晰。
所有人都被蘇棲棠這番話問住了。
大長老張了張嘴,可話到嘴邊,卻被
“感恩”“誠心”
二字堵得啞口無言。
太夫人垂下眼簾,捏著帕子擰成褶皺,溫熱的淚液順著眼角滑進鬢發,洇出一小片濕痕。
她對蘇棲棠的好,并非全是虛假。可這份真心,終究摻了雜質。
自翠兒說棠棠與五公主走得近,她便常叮囑棠棠多去宮里,盤算著借公主的寵愛穩固侯府地位。
給棠棠翻倍的月例和最好的衣料,也總想著補償她前些年的苦,卻忘了這份補償里,藏著多少私心。
可蘇棲棠對她的好,卻是純粹的。
這份真心,的確比任何名頭都珍貴。
想到這兒,她心臟發緊,連呼吸都輕了幾分,更不敢抬頭看蘇棲棠的眼睛。
二長老與三長老相互對視,眼里也滿是動容。
廊下的蘇晚兒也聽得愣住了。
她一直以為蘇棲棠占著嫡位是為了風光,為了嫁個好人家,卻沒想到蘇棲棠竟看得這么通透。
蘇棲棠沒有給他們反應的時間,繼續說道,
“嫡女之位于我而言,從來不是爭搶的籌碼,而是一份責任。可如今既然族里認血脈、重正統,明月姐姐有侯府血脈,是先侯的親女兒,我若再占著嫡位,反倒顯得我不懂事,辜負了哥哥與太夫人的情誼,也擾了侯府的和睦。”
她說完,對著供桌的方向,松開杏兒的手,自己摸索著跪下身,認認真真地行了個三叩九拜的大禮。
她的動作標準,沒有半分敷衍。
起身時,她不再扶著杏兒,而是自己站直了腰桿,一字一句地說道,
“從今往后,這靖遠侯府嫡女之位,我蘇棲棠,不當也罷。”
話音落下的瞬間,祠堂內的燭火忽然
“噼啪”
一聲,燒斷了一根燈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