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帆同志,坐。”
曲元明指了指旁邊的待客沙發,自己率先走了過去。
楚云帆也不客氣,坦然坐下。
他甚至還自己動手,給曲元明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
茶水還是溫的。
“曲縣長,剛才在會上,有些話不方便說透。”
楚云帆將茶推到曲元明面前。
“哦?什么話不方便說?”
曲元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這個曲元明,有意思。
比想象的還要沉得住氣。
他剛才在會上,把他的底牌都掀了。
等于是在告訴所有人,他不僅知道江安縣的病,還知道曲元明想怎么治。
換個心胸狹窄的,早就把他當成潛在的威脅了。
但他沒有。
他不僅接受了冒犯,還主動提出了合伙人的身份。
這說明,他的格局,遠超一個縣長。
他要的,是真的想再造一個新江安。
既然如此,有些事,就可以談得更深一點了。
“江安縣的病灶,不在皮膚,而在骨髓里。”
楚云帆的聲音很輕。
“曲縣長,您剛才提到了前任縣長許安知。”
“許安知倒了,可他種下的毒草,根還深深扎在江安這片土地里。”
曲元明示意楚云帆繼續。
在官場,非議前任,尤其是已經倒臺的前任,是大忌。
因為誰也說不清。
但楚云帆偏要說。
他就是要看看,這位年輕的代縣長,敢不敢碰這個馬蜂窩。
“爛尾樓盤,地方債務,都只是表象。真正的病根,是許安知時代留下來的那個利益集團。”
“他們就像一群水蛭,死死吸附在江安的財政動脈上。”
“他們盤踞在縣里的幾個關鍵國企,把持著利潤最高的業務。他們安插親信在各個要害部門,讓所有審批流程都變成他們尋租的工具。”
“新的項目進不來,因為會動他們的蛋糕。舊的企業活不好,因為利潤都被他們吸干了。”
“這才是江安增量枯竭的根本原因。不是江安沒有造血能力,是造出來的血,都被這群寄生蟲喝掉了!”
“所以,要想破局,的工具人。”
曲元明點點頭,這是必然的。
任何一個空降領導,都會面臨這種局面。
“所以,我上任后的第一件事,不是發布新政,而是進行一場全面的內部審計。”
“審計?”
曲元明有些意外。
“對,就是審計。”
“但我的審計,跟別人不一樣。”
“名義上,是為了摸清家底,梳理舊賬,這是任何新官上任都必須走的流程,誰也挑不出毛病。”
“但實際上,這是一次壓力測試,也是一次甄別。”
“我要把財政局過去三年的所有賬目、所有項目款項的撥付流程、所有大額支出的審批記錄,全部翻出來,攤在陽光下。”
“我要成立多個審計小組,交叉進行,斷絕他們互相串通、做假賬的可能。”
“這個過程,誰在裸泳,誰有真本事,誰在敷衍了事,誰在暗中使絆子,都會一清二楚。”
“賬目清晰、業務熟練的,是人才,要用。”
“賬目混亂、推三阻四的,是庸才,要換。”
“至于那些試圖掩蓋問題,甚至偽造賬目的……”
他頓了頓。
“那就不是人事調整的問題了。我會把所有材料,原封不動地,送到紀委張承業書記的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