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李耀輝被院子里的“咯咯咯，咕咕咕”的動靜驚動，他起身走出堂屋，看見母親左手抓著兩只雞，右手拎著一個破舊的紙箱子，紙箱子里傳來小雞的啾鳴聲。
“媽，你買雞娃了？”他迎過去。
母親一臉喜色：“我去集上了，買十來個雞娃，還買兩只大母雞，好讓它下蛋給你爹吃。”
她邊說邊解開兩只母雞腳上的繩，往院里一扔，兩只母雞咯咯驚叫著各自散開，沒過一會兒，就仿佛明白了自己歸宿，平靜泰然的在院子里四處低頭尋著小蟲、散落的谷籽吃去了。
李耀輝接過紙箱里的小雞娃，往之前家里雞籠放置的位置走，母親進灶房舀了一瓢水喝了幾口，喊：“耀輝，你過來。”
李耀輝走進灶房，母親看著他，說：“你今天沒事去趟街上吧，去看看哪里安牙，把你那顆牙安上吧！”
她左手忽然伸出來扶住耀輝的臉，另一只手咧開他的上嘴唇，瞇著花了的眼睛皺著眉頭瞅著他的牙，“總覺得有個事兒想不起，今天在集上看見你馬二叔的銀牙花子，可算想起來了，我給你二百塊錢，你趕緊去鄉衛生院問問，咋安上。年歲輕輕大小伙子，缺個牙可是不好看！顯老！你馬上去省里上學了，趁這幾天趕緊把這個事弄齊全！”
母親的手上一股子濃郁的雞毛味兒，她松開耀輝的嘴，也沒洗手，轉身去面袋子里抓面，“中午搟面條吧！”她風風火火。
李耀輝想說句，我去井邊給你壓水你洗洗手吧！想了想又把話咽了下去。他轉身想出去，母親又忽然說：“你別弄個金牙銀牙的不好看，馬二叔說現在能安成白的，跟自己長的牙顏色一樣，看不出來是假的，你安個白的！”
“哦，知道了。”李耀輝放下灶房的門簾子。
鄉衛生所沒有牙科。
鄉鎮上有幾個診所，分別是治皮癬、皮膚病的、治肚子疼、疥瘡、婦科、腎病的。一個比較年輕的幫診所老頭抓中藥的助手的小伙說：“看牙，你還是去市里，農村有幾個能把牙修補好的？市里有家‘王衛民’牙科診所補牙就很有名。你去那看看，我爹補的牙說是管四年，十年過去了也沒壞！”
這個說法讓李耀輝很心動，他往村里走，正好看見馬二叔跟幾個村民在大槐樹下打牌，他就走過去問：“二叔，你的牙在哪修的？我去鎮上咋沒尋著修牙的地方呢？”
二叔吐著濃煙，瞇著嗆著的眼睛，粗著嗓門喊：“我去東鄉安的！他娘的！你可別去！從安上就不得勁！天天都不得勁！吃肉也不得勁！啃玉米棒子也不得勁！不好不好！”他連揮著大手。
“哦。”李耀輝訕訕的笑著，摸著頭走了。
“那就去市里吧！”母親洗著父親的褲子，盆里的水尿臊味沖天。“你掙那么多錢吶！”她又壓低聲音，“安個好的用的時候也長。也不是天天安。我再給你拿一百。”她嘩的一聲把水潑到院里，母雞嚇的咯咯咯竄到了別處。
“媽，你還得多給我五百，爹看病的時候，我們班主任王老師還給了我五百。我得還上。”
“啊。。。。。。”母親端著大膠盆定了一下，“花錢的地方還真多啊！”
“我給你拿去！”她像是下了決心，掀起布簾子走進了里屋。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