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佇立傘下,側耳聆聽男助理匯報什么,視線始終定格在我的位置,無喜也無怒,淡薄至極。面對馮斯乾,我總是產生錯覺,上一刻癡纏,這一刻狠辣,下一刻又平靜。他有無數張面目,無數種情緒,分不清哪是真哪是假。或許他根本沒有真過。不僅僅是我們之間,他本身就沒有對任何人真過。我望了他許久,他也望了我許久,我們的對視比這滂沱的夜晚還長。在助理提醒后,馮斯乾彎腰坐進后座,車門合上,于夜幕之中揚長而去。保鏢驅車泊在臺階下,閃了閃燈,我上車,他發動引擎駛向蔚藍海岸,雨痕流淌過玻璃,我面孔倒映其中,猶如溺在一片海浪浮沉,我看著外面的大雨沉思,“你陪宗易去酒店見過程氏的程總嗎。”保鏢答復,“見過。”我手心烙印在一截窗棱上,“在哪。”保鏢猶豫不決,“您要去?”我說,“我和程澤有點交情,馮斯乾既然死咬不放,宗易也不能被動,他在里面受限制,外頭使不上力,只能我想辦法。”保鏢說,“我認得路。”他調頭,晚上十一點,車駛入維港酒店停車場。我邁下車,保鏢撐傘跟在我身后,突如其來風聲大作,道旁碩大的樹冠猛烈搖晃著,枝杈勾住傘檐刮飛,我隨即被狂風驟雨吞噬。保鏢艱難護送我進入酒店大堂,我全身都濕透了,環抱住自己哆嗦著,到達12樓,我囑咐他在這層樓用我的身份證再開間房,開完先回去,第二天來接我。保鏢遲疑著,“您自己行嗎?這位程大公子是出了名的二世祖。”我說,“沒事。”程澤和多數富二代不一樣,對女人很尊重,不打不罵更不冷暴力,也稱得上專情,他就拋棄過一任前女友,還不是他主動變心,是我太會勾了,我就吃這碗飯的,他又純情,不上當都難。這不代表他用情花心草率,哪個公子哥都可能霸王硬上弓,程澤不會。我找到1206,按響門鈴,沒反應,我反復按,按了七八次,“大半夜奔喪啊?”程澤沒好氣拉開門,剛要發脾氣,看到是我頓時愣住,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皮,愣得更厲害了,“韓卿?”我徑直進屋,“去燒熱水。”他合住門,扭頭打量我,“小姑奶奶。”他小心試探擰我衣服,一擰滴滴答答流水,“你被掃地出門了?”我盤腿坐床上,正色開口,“程澤,當年我是挺恨你的,覺得你窩囊懦弱,凡事聽你媽的,不考慮我感受,但其實你不欠我什么。結婚興許會摻雜利益,戀愛是你情我愿,我樂意和你談,不歡而散的結局我也承擔。”他懵了,“九級風,大暴雨,祖宗你來談心啊?”我呼出一口氣,“不是。”他趕緊燒開一壺水,倒進陶瓷杯,送到我手里,“有事?”他蹲下,和我平視,“離婚了?”他滿臉都是高興,“對我舊情難忘?好馬要吃回頭草了。”我對準他打了個連環噴嚏。他跳腳退后一步,抹了一把額頭,“你他媽...”我瞪著他。他喉結用力滾動兩下,“我他媽沒洗臉呢,我洗完你再賞我一臉唾沫星子多好。”我低頭一邊吸鼻涕一邊喝熱水,“程澤,咱們就用生意人的方式吧,我出錢,你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