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昌容城到望舒城,夏侯凝夜騎馬五六日可達。如今帶了個九歲的孩子,不得不放慢速度,故而抵達目的地時,已是六月二十五。原本想租個離考場近的宅院,誰知繞了一圈,租金價格堪比偃京皇城邊的幾處坊間不說,壓根就租不到,全滿了。青粲很驚訝:“蜀地的人這么有錢?”夏侯凝夜覷他一眼:“要不要寫信給你阿嫂,讓她來這里做生意?”這孩子就不擔心他們沒地方住嗎?青粲也看了他一眼,語重心長:“你怎么老想著讓阿嫂掙錢養家?都跟你說過了,男子漢大丈夫,要孝順父母、親善兄弟、養兒育女,要勇敢擔起整個家,所以必須出人頭地,干一番大事業!”夏侯凝夜無言以對。他這是帶了個孩子,還是帶了個每日教他上進的夫子?最后,他們在距離考場二十里外的一條小巷里,租了個三進的大院落——實在是能租到的最近的宅子了。付房租時,牙人說不收銀票,滄浪和淥波去采買了,夏侯凝夜手頭也沒零錢,便將目光鎖定到了青粲的荷包上。青粲只好給錢。等牙人一走,他對夏侯凝夜的怨念更深了:“你吃軟飯也就算了,怎么還花小孩子的錢?”一副“看來撐起整個家只能靠我了”的表情。夏侯凝夜:“……”正準備去收拾院子,小孩子又出幺蛾子了:“這塊影壁擺放位置不好,會影響考試發揮的。”夏侯凝夜額頭青筋已經開始顫動了,你還懂風水呢?!“那你想怎樣?”“你把那個水缸搬過來,壓一壓。”夏侯凝夜:“……”真要帶著這孩子在這里待一個多月嗎?他已經開始后悔陪他來考童生試這件事了。剛搬好水缸,門口來了人。“你們是新搬來的?”夏侯凝夜轉身一看,是個三十出頭的男子,中等身材,皮膚有些黑,臉上笑得很憨厚。他點了點頭,不冷淡也算不上熱情:“有事嗎?”“我住隔壁,方才見你們搬了行李進去,便來打個招呼,以后咱們也算鄰居了。”男子行了個書生禮,“在下姓‘賀’,單名‘檀’,敢問兄臺怎么稱呼?”“傅山嵐。”“‘山嵐川色晚蒼蒼’的‘山嵐’?”夏侯凝夜并不想攀談,只禮節性地點了下頭,誰知那叫“賀檀”的男子卻熱絡地介紹起了他家中情況——包括連家里養了有幾只雞幾只鴨。夏侯凝夜一直認為燕龍戰很呱噪,此刻卻覺得誤解了他。這位“鄰居”真是青出于藍……“傅兄是來探親的?打算長住還是暫住?”“暫住,來參加秋闈。”簡單回了七字,原以為可以結束這場莫名的談話,賀檀卻更亢奮了:“那可真巧,我也參加今年的秋闈!”開始滔滔不絕地介紹參加今年秋闈的才俊,感慨競爭有多激烈。他語速極快,夏侯凝夜連嘴都插不進去,又不好直接甩門,只能根木頭似的杵著。左邊一個陸青粲,面前一個話癆鄰居,夏侯凝夜腦仁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