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彥登基的第六年,我終于懷了孕。他欣喜若狂,昭告天下。十月懷胎,我誕下一子。他親自給孩子取名為堯,寵愛異常。君堯三歲時,君彥不顧群臣反對,將君堯立為了太子。他想要的一切,都有了。可是,他的身體卻每況愈下。他還不到三十歲,就已開始吃丹。那些虎狼之藥,將他的身體侵蝕得更狠,以至于他在大朝會上,前一刻還面色紅潤、英姿勃發,下一刻就眉心一黑,吐出大口鮮血。前朝和后宮一下子亂了。有陳華把持太醫院,沒有太醫敢多嘴。“皇上是操勞過度了,須得好好休養。”我趴在君彥床前,哭紅了眼睛。君彥心疼我,醒來后便不停寬慰。經此一事,他對朝政的上心程度大減,也開始學著前頭幾位皇帝,開始不上早朝。他流連后宮,只愿意對著我們母子。陳華私下問我:“陛下對娘娘這樣好,娘娘,不后悔?”我看著窗外的夫妻倆,心里更多的是凄涼。“不后悔。”我若后悔,對欽安何其殘忍。君彥的身體就這么一日日的壞下去,但他似乎很不在意,有我們母子在的每一日,他都過得無比暢快。我甚至懷疑,是否用錯了報復方式。君堯六歲那年,他終于一病不起。太醫院群臣會診,皆束手無策。這一次,他昏睡了三日。前朝,已是齊王的天下,后宮,則牢牢在我手里。他醒來時,連喝一杯水,小太監都得看我的臉色了。我仍舊是溫柔地伺侯他,直到確定他將不久于人世。君堯在外面哭,嚷嚷著要父皇。君彥看著我,氣息微弱。“鳶兒,朕對不起你。”我放下茶盞,眸色中笑意虛浮,“陛下對不起的,就只有我嗎?”他看著我,沉默良久后,猶如大夢初醒。片刻后,他說:“你果然沒有失憶。”我心頭一顫。原來,他也是懷疑過的。“你還惦記著他是不是?”君彥問我。我避而不答,只想給他致命一擊。“陛下很喜歡堯兒吧?”他大約不明白我為何如此問,面露凝色。我微笑著俯身,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君彥臉色大變,灰敗的面容上青筋暴起,似乎想要起來掐死我,可卻沒了起身的力氣。幾番掙扎后,他喘著氣看我,眼神里的憤怒逐漸化作悲涼,最后,都變成了對我的不舍。他看著上方的雕梁畫棟,閉上眼睛。“你騙朕,你不會那么做的。”“堯兒,就是朕的孩子。”他言語艱難,卻異常篤定,“他那么像我,也像你。”華麗的錦袍下,我握緊了手,長長的指甲都嵌入了肉里。我恨我自己。恨我不夠狠,不夠下作。那晚,我終究沒能做到最后,在齊王面前倉皇而逃。陳華調制的藥物,沒能讓君彥完全絕嗣。君堯,就是他的孩子。“陛下要自欺欺人,臣妾也沒有別的法子。”我強撐道。君彥顫著手來拉我,最終卻只夠得到我的袖子。“欽安,不是朕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