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同學聚餐的時候,紀煬把蘑菇夾到我碗里,笑道:「晗幼,你點的蘑菇。」「烤得有點兒焦,正好——」他沒說下去,手上的動作僵在了半空。我低著頭,慢慢地咀嚼著嘴里的菜,沒有說話,也沒有抬頭。蘑菇不是我點的。晗幼也不是我的名字。晗幼是他前女友的名字。坐在我左側的陳晗幼一怔,抬起頭看他。我能感覺到兩個人目光對視片刻,濺射出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緒,紀煬率先移開視線。在前女友和現女友都在場的場合,對著現女友叫了前女友的名字,滿桌原本熱鬧的氣氛好像按下了暫停鍵,突兀地安靜下來。我捏著筷子的手指太過用力,指甲陷入肉里,然而那疼痛卻好像麻木了似的,遲鈍得反應不過來。窒息的沉默后,一邊的林朗打破尷尬:「哎怎么都不喝酒啊,趕緊下一下,別糊弄人啊!」另一個小姑娘聲音更小:「你說的那女的叫什么?長啥樣啊?」前臺思考一下:「好像……好像叫什么陳晗幼,名字還怪拗口的,長得倒是不錯,紅唇大波浪的,不過態度挺看不起人的,我不喜歡。」她撇撇嘴:「我還是更喜歡璐璐姐。」「陳晗幼?」小姑娘小聲地驚叫:「好像紀總前女友就叫這個名兒,我之前給林總倒水的時候聽見他跟紀總說什么陳晗幼要回來了,你怎么想?」前臺著急道:「那紀總說怎么想?他要是跟這個陳晗幼怎么樣了,那璐璐姐可怎么辦啊?」「那不知道,我哪敢聽啊,趕緊跑了。」我靠在休息室冰冷的墻壁上,手里的咖啡已經涼了。等她們心滿意足地討論完走后,我才出來。然而坐到工位上,我卻無論怎么都工作不進去,紙上的每一個字都開始模糊變形。最后變成「陳晗幼」三個大字。握著筆的手難以自制地顫抖起來。我知道,我怕了。陳晗幼回來了。我真的怕她像七年前一樣,輕而易舉地把紀煬從我身邊再次奪走。我跟紀煬打小一起長大,算得上青梅竹馬,從一個幼兒園到一個小學,再到一個中學和一個大學。因為從小一半時間都是在他家長大的,他媽媽特別喜歡我,總喜歡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問我:「璐璐啊,以后給阿姨當兒媳婦兒,好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