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染等不到顧墨遲,起身來找他。
看到他一個人在陽臺站著,望著遠(yuǎn)處。
看不到臉和眼睛,卻能感受到他身上近乎降至冰點的落寞。
好像整個人都被隔絕到了與幸福有關(guān)的一切定義之外,他活著,就像一種修行。
“墨遲。”
葉染走過來:“怎么不進去?”
“想點事情。”
顧墨遲轉(zhuǎn)臉看著她:“你吃飽了?”
“嗯。”
葉染點點頭:“早幾年恢復(fù)身體的時候,食物嚴(yán)格忌口。喜歡的日料也不能吃。”
“吃完走吧,下午有事么?”
顧墨遲輕輕擁著她的肩膀,從陽臺出來,往里走。
“我去看看擎川。”
葉染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叫顧墨遲不由得顫了顫雙肩。
“你……”
“總要面對的。”
葉染點點頭。
按照顧墨遲之前給她的地址,葉染來到了一處幽靜的老花園區(qū)。
這里有很多洋樓,建筑很有時代特色。
駐住門前,葉染聽到里面飄出來一陣鋼琴音。
就像小時候在圣天使福利院的時候,媽媽親手彈奏的那個曲子。
顧擎川愛得早,只是愛得不夠剛剛好。
但這些仿佛有了畫面感一樣的音符——
他,卻再也看不見了。
推看門,葉染小心翼翼上了二樓。
閣樓別有洞天,仿佛喧囂世界里的一抹世外桃源。
這里沒有名貴的鋼琴,應(yīng)該只是一座有些年頭的老式風(fēng)琴。
而顧擎川的背影,再也沒有了當(dāng)年輕狂時的驕傲挺立。
葉染想,其實,自己對顧擎川的印象,真的是少得很可憐。
此時此刻,他彈的是柴可夫斯基的《四季》,正好是十一月的篇章。
空靈,白皚,萬物孤單。
葉染不想流淚,不想用這雙屬于他的眼睛,在他面前流淚。
曾幾何時,這雙眼睛里裝滿了指天怒地的桀驁。
狼一樣周旋在弱肉強食的叢林里。
他的生活和目標(biāo)都是那么的純粹,愛也一樣。
按下指尖里的最后一個音符,顧擎川終于開口:“你來了?”
“嗯。”
葉染深吸幾口氣,向他走過去。
“你瘦了。”
“你上次見到我,也這么說。”
顧擎川沒有轉(zhuǎn)過身。
他頭發(fā)長了,快過肩那種。
瘦削的肩膀,蒼色的冷白皮,修長的手指,處處不留當(dāng)年的一點痕跡。
他變了太多了。
六年了,足以讓一個人死而復(fù)生,也足以讓一個人生如赴死。
葉染算了算,顧擎川應(yīng)該還不到二十八歲吧。
他的靈魂真孤單,像顧墨遲一樣。
“你的眼睛……”
葉染輕聲道。
“給你添麻煩了。”
顧擎川說。
“不是,”葉染吸氣,“我,我的意思是……”
“我說的是事實。”
顧擎川終于緩緩轉(zhuǎn)過身,“就像一個艾滋病人,為了救人而輸血出去。其實只是延長了墮入深淵的時限。其實,我當(dāng)時應(yīng)該有別的選擇。”
他說。
六年了,葉染終于再一次真真正正地看到顧擎川地臉。
絕美的輪廓,精致的比例,失神的雙眼中,被一抹深藍(lán)的電子晶體取代——
那是一種感知外界的電子義眼。
他的臉上有一道傷疤,從額角到眉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