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躺在床上，我絮絮叨叨將一年發生的趣事告訴她。妮子姨坐在床邊拿著毛線織圍巾，一邊時不時應和我幾句。我說困了，迷迷糊糊間脖子上感受到柔軟，冰涼的皮膚被一股暖意包裹。「嗯，剛剛好。」很快，妮子姨帶著我去縣城辦戶口遷移。那天她把我帶來的花布包拿了出來，翻出一件比較新的想要給我穿上。但是又短又小，褲子離腳踝還差著一大截。我雙手揪著衣擺有些不安，偷偷看妮子姨的臉色。村里的人不舍得給女娃買衣服，他們覺得買了也是浪費，所以都是自家用縫紉機隨意縫制的。每次換季我衣服變小穿不下，總會惹來奶奶一陣陰陽怪氣。所以我很怕自己長高，餓著肚子干活成了我對自己的安慰。妮子姨沒有說什么，她轉身進了里屋。出來時手里拿著一個荷包袋。她帶我進了城，一張張錢幣她眼都不帶眨就拿出去。粉紅色的公主靴，側邊粘著一朵帶著流蘇的花，走起路來一晃一晃的。搭配上她給我織的圍巾，她說我就是那時電影里粉嫩嫩的小公主。過了年，天氣開始漸漸回暖。我穿著花裙子跟妮子姨去池邊洗衣。恰巧外婆和奶奶都在，隔著一條河兩人拌嘴吵得不可開交。看到我們來才堪堪停住。外婆不屑撇了撇嘴，假兮兮問：「生子菩薩，聽說你要把這死丫頭當成傳承人來養啊？」奶奶冷哼一聲：「這也好，能成為下一任生子菩薩也是她的福氣。」其他嬸子們沒有說話但是都默契點了點頭。妮子姨給奶奶生了一個男孫換我這件事情在不大的小山村傳得人盡皆知，成為好事的嬸子們飯后閑聊的話題。甚至于一些還拿我打趣：「丫頭，這三代以來，你可是第一個這么小就被生子菩薩看中的。」「那以后fushi男人的手段不得……」那時我不懂，只一臉茫然看著嬸子們捂著嘴笑個不停。妮子姨捶打著手里的衣物，突然洗了洗手從兜里摸出一顆糖給我：「安安，吃。」衣物一件洗過一件，妮子姨才又開口。「不是，任何人都可能會是下一任生子菩薩，但安安絕對不會。」池邊的婆娘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她們回過神時我們已經走遠。身后奶奶和外婆的嘲諷又尖又細，妮子姨讓我別聽。我們兩個人互相作伴，平日里妮子姨拿來手工做補貼家用，還買來許多拼音本子。她一邊做一邊教我讀拼音，識字。她識的字不多，教了幾遍我已能記住。但是她問我時，我還是搖頭。她也不惱，只一遍又一遍耐心教我念。到了九月份開學，我已經比其他小孩多認識了很多字。當我捧著第一名的獎狀回家，妮子姨淡淡笑著。我跟她撒嬌：「姨，我是不是很厲害？」她捏著我的鼻子：「嗯，超級厲害，那今晚獎勵你吃兩個小蛋糕同意不？」「好耶！」晚風習習，妮子姨騎著老式的自行車，我摟著她的腰笑得像個二傻子。日子越過越快，到了二年級時我認識的字越來越多，九九乘法表也背得滾瓜爛熟，是班里每次的第一。但我沒有想到我的努力也會被人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