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吃飯,我都試著用叉子了。
邱蒔看見只會冷嘲:
「裝什么洋氣。」
他不知道,我的右手已經(jīng)握不住筷子了。
我以為是血液循環(huán)不好,每天不停的按摩右手。
但好像沒什么起色。
直到某個深夜,我獨自來到畫室。
在最里面的那間畫房,我扯下那塊積了不少灰塵的布。
近半年我很少來畫室,因為我怕被學(xué)生們發(fā)現(xiàn),我連畫筆都拿不起來了。
他們還在等著欣賞,我這副未完成的作品——【憶秋】。
一人高的畫布上,一個男人的背影駐足在繁華的街道。
他的面部朝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朝著燈紅酒綠的城市,唯獨沒有朝向我。
我看不見他的臉,也看不清。
「老師?」
一道清脆嗓音打斷我的思緒。
是我的學(xué)生,許傾風(fēng)。
他算是在畫室比較久的的學(xué)生了,最近也是他一直在幫我打理畫室。
許傾風(fēng)看到我,十分驚喜:
「老師,你最近還好吧?」
「還好,你怎么這么晚過來?」
許傾風(fēng)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我就是突然有個靈感蹦出來,迫不及待的想把它畫下來。」
看著他眼里的星光點點,我好像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
那是自信又興奮的創(chuàng)作欲望,是對自己所至愛之事的全部熱情。
我眼里,很久沒有那種光了。
「畫吧。」
我沒打擾他,默默退出了屋子。
許傾風(fēng)卻叫住我:
「老師你別走!我一個人害怕......」
我看著那個比我高出大半個頭的孩子,忍不住笑了。
「不走,你畫吧。」
坐在外面的大廳,我聽著畫室里傳來“沙沙”的,筆尖與畫布碰撞的聲音。
真好聽啊。
我就這樣聽了一夜。
早上許傾風(fēng)完成的時候,竟看不出他臉上有絲毫疲態(tài)。
「老師,您給指點指點。」
其實他畫的很好,只是有些小地方,稍微修改一下會更好。
我本能的想拿起畫筆,幫他修修。
但當(dāng)聽到畫筆落到地面的聲音時,我的心里好像有什么地方碎了。
我猛地縮回右手,藏進厚厚的披風(fēng)里。
明明是夏天,我卻總覺得冷。
本想裝作若無其事的口頭指點他,結(jié)果許傾風(fēng)敏銳的盯著我藏起來的手:
「老師,你的手怎么了?」
一個學(xué)生,都能這么輕易的看出來我生病了。
可那個跟我朝夕相處七年的男人,卻絲毫沒有察覺。
「老師,給我看看你的手。」
許傾風(fēng)攤開手掌伸到我面前,神情是我從沒見過的嚴肅。
記得他剛來畫室那年,正好是我跟邱蒔結(jié)婚那年。
七年的時間。
足以讓一個青澀少年,長成如今這挺拔的樣子。
也足夠讓一個明媚少女,變成怨婦。
我沒有把手給許傾風(fēng),只說:
「沒事,就是沒什么力氣。」
我一直沒敢去醫(yī)院。
因為那地方,人進去了就完了。
6歲的時候,媽媽進去了,再也沒有出來。
13歲的時候,爸爸進去了,也沒有出來。
直到去年,我最愛的外婆也......
我的手沒事的。
明天,明天我就去做針灸,做按摩。
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