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前我媽喊住我:“這天好像陰了,你把傘拿著,免得待會兒半路下了雨。”
——天氣預報說,今天會有陣雨,所以我媽特意帶了兩把傘出門。
我拎了把傘,沿著原路,慢慢往山上去。
路上什么東西都沒有,我埋著頭,一直向上爬。
到了離我爸的墓所在的那一排還有兩三級臺階的時候,我看到原本空蕩蕩的山上,突然多出來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高大瘦削的男人,穿著一身黑的衣裳,筆直地站在我爸的墓前。
那個背影于我來說分外熟悉,我加快腳步,迅速走了過去。
“你怎么在這里?”我問。
經過了昨天,我對他的態度快要變得和對秦卿一樣冷淡。
姜功旭似乎被我嚇到,我看到他的身子明顯的抖了一抖。
他緩慢地轉過來,情緒已在這短暫的幾秒鐘內收拾完畢。
“我來看看叔叔。”他平靜地說。
“我想,我爸應該不希望看到你。”我微微仰著頭與他對視,并不隱藏自己眼中的嫌惡。
“我知道。”姜功旭低下頭,劉海順著他的動作垂下,遮住他那雙深邃幽黑的眼睛。他勾了勾唇角,逸出一聲無奈的低笑。
“但是如果不來一趟,我心中過意不去。”
“你來過了,也看過了,可以走了。”我說,側身替他讓出一條道來。
姜功旭沉默了幾秒,而后回答:“好。”聲音很輕。
他把雙手插進褲子口袋,頭始終不曾抬起。經過我身邊時,他的腳步頓了一頓——但也只是一兩秒的工夫,很快,他就頭也不回地離開。
他身上的煙味比從前更濃了些,鉆進我的鼻腔,又在空氣中逸散開。
我終究還是按捺不住,轉頭向下望了一眼。
他走得不快,一步一個臺階,半天還沒下兩排。
雨就是在這個時候落下來的,豆大的雨點砸在地上“噼里啪啦”的響,完全不給人準備的時間。
我第一時間撐開了傘。饒是這樣,衣服還是濕了一大片。
姜功旭兩手空空,恐怕只帶了一束白菊上來——我爸的墓碑前平白無故多出了一大捧花,走的時候,便什么都沒有了。
我看到他被淋濕瞬間塌下去的頭發,想了想,還是沒忍住叫了他:“姜功旭!”
雨聲太大,我正擔心著他沒聽見,就見他停下腳步,轉過了身來。
我們倆就這樣隔著雨幕和好幾米的距離,遙遙相望。
就這一眼,仿佛經歷了萬年。
他沒說話,我彎腰撿起不遠處地上浸了泥水快要看不出外形的手帕,三步并作兩步地跨下臺階,站到他的身邊,將雨傘舉到他的頭頂。
姜功旭整個人已經濕透了,黑色的西裝緊緊地貼在他的身上,使手臂和胸部的肌肉線條變得更加明顯。
“我們一起下去。”我說。
“不用了。”姜功旭搖頭,從傘下出去,“我自己走就好。”
一股無名火從心頭躥起,我跟緊了他,再次將傘舉到他的上方。
“你放心,現在這座山上沒幾個人,你不用擔心秦卿會知道我和你單獨在一起。而且,我沒有興趣做別人的小三,更不會和我討厭的人用同一個男人,你也不用害怕我會訛上你。我幫你打傘,只是出于人道主義,今天就算換別人,我也不會扔下他不管。”我控制不住地對他冷嘲熱諷。,content_nu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