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輕輕摸上那張臉。
觸手所及,卻只有一片冰涼。
梁慕凡在寸土寸金的南山墓園里,挑中了一塊風水寶地。
他把出租屋、郁初微生前住過的那間公寓、公司辦公室都找遍了。
卻沒有發現一件可以放進墓園、設立衣冠冢的遺物。
他只能把她退回來的那條項鏈放進去。
然后,他跪在地上,一抔土、一塊磚,建起了這座陵園。
在用以懷緬的墓碑上,他親自寫下了墓志銘。
只有兩行字。
是他在那個夢里,問她的那個問題。
“你會愛我一輩子,永遠也不離開我嗎?”
“當然,我可以用我的性命起誓。”
落款處,是兩個人的姓名。
遠遠看去,像是簽訂了某種契約一樣。
梁慕凡沒有買花,也沒有準備任何祭奠物品,而是在四周種上很多顫楊樹。
他聽說這是世界上現存壽命最長的樹木品種,能活到八萬年。
八萬年,多么旺盛的生命力。
足以替他守護著石碑上的誓言。
他一個人在墓園里守到了傍晚。
斜照的夕陽把他影子拉得很長,看起來蕭瑟而伶仃。
最后一縷金光落下的時候,沈靜笙走了進來。
她默默走到墓碑前跪下來,重重磕了三個頭。
梁慕凡靜靜看著她的動作,語氣很平靜。
“你以后不要再來了,初微不會想看到你的。”
沈靜笙的手縮了縮,聲音里帶著無法掩飾的愧疚。
“我只是想為我做錯的那些事,表達歉意。”
梁慕凡眼中一凝,啞然開口。
“可她已經聽不見了。”
“我知道,但我還是想告訴她,我之所以會針對她,也是因為誤解。我以為她就像傳言中的那樣拋棄了你,把你傷得體無完膚,還要跑回來就纏著你,所以才對她做那些事。我仗著是你的未婚妻,就理所當然地干涉你和她之間的事,甚至自詡正義地替你報復她。我從頭到尾都在自以為是,一錯再錯……”
認識這么久,梁慕凡還是第一次看到沈靜笙心甘情愿認錯懺悔。
可聽著聽著,他卻無法自抑地陷入了無盡的悲切之中。
真正做錯的人,是她嗎?
不,不是的。
而是他自己。
如果不是他非要逼著郁初微回京北,非要為了刺激她和沈靜笙在一起,她根本就不用在生命的最后一年遭受這些屈辱和痛苦。
如果不是他主動的推波助瀾和默許,她也不會被逼著喝酒、跳傘,受盡無數白眼和嘲諷,能安詳平和地走向死亡。
他才是那個害得郁初微不得安寧的罪魁禍首。
而沈靜笙,最多只能算一個共犯。
所以,他把考慮了很久的決定告訴了她。
“明天,我會公開宣布,我們的婚事取消。梁、沈兩家的合作也會立即終止,沈氏集團遭受的所有損失,梁氏集團概不負責。”
再來之前,沈靜笙就已經預料到了。
她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