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最深處的墳頭忽然裂開,爬出一個渾身纏著符紙的老鬼,符紙上的朱砂字已褪成灰白,卻仍能辨出
妖人
二字:貧道修道一生,卻被同門誣陷養鬼作惡......
你說渡妖先渡心,可人心若成了妖,又有誰來渡
爭什么道統正邪,不過是勝者寫史書!
活著時被當槍使,死了連鬼都當不成好鬼!
天道不公,不如歸去......
慕容淺的意識在冰與血的交界處浮沉,喉間干涸得連呻吟都成奢望。
當最后一絲道門玄光即將熄滅時,她聽見了草鞋踩過積雪的
咯吱
聲。
小妹妹你咋躺這兒啦
沙啞的童聲混著呵氣的白霧落在她凍僵的臉頰上。
慕容淺努力撐開眼皮,看見一張沾滿灰塵的小臉在眼前放大,缺了門牙的嘴角咧成月牙,睫毛上掛著的冰棱隨著笑容輕顫,竟比天上的星星更亮。
你受傷了呀,好可憐。
小乞丐的破棉襖蹭過她血跡未凝的傷口,帶來陌生卻溫熱的觸感。
他伸手替她拂去睫毛上的霜花,指尖的污垢蹭上她眼角,卻讓她想起觀里曬暖的棉被
——
雖然帶著煙火氣,卻實實在在地讓人想抓住。
但是她的意識已經不受控制的往下沉,仿佛有個聲音在她腦海中不停和她說,睡吧睡吧,睡著就不疼了,睡著就不用看這個冷漠無情的世間。
別睡啊!
小乞丐忽然拍了下她臉頰,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
你聞聞,熱乎的芝麻糖!我從當鋪老板那兒偷的,可甜啦!
油紙展開的瞬間,熟悉的甜香混著雪粒子鉆進鼻腔。
慕容淺的瞳孔微微收縮,想起五歲那年,母親臨終前塞給她的最后一塊糖。
也是這樣的油紙,邊角染著淡淡的胭脂,糖塊上沾著細碎的芝麻。
我叫阿木。
小乞丐掰下指甲蓋大的糖塊,塞進她嘴里。
你叫啥咋傷成這樣是不是被妖怪打的我跟你說,我昨天看見一只三條腿的狐貍......
他的聲音像破了洞的風箱,漏出斷斷續續的字句,卻像一團小火苗,舔舐著慕容淺逐漸僵硬的神經。
她想回答,卻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只能任由他用凍紅的手指捏開她的牙關,將糖水一點點灌進喉嚨。
甜甜的糖水喝下去,慕容淺覺得似乎生出了一絲力氣,但是意識清醒一些就分外覺得寒冷。
她失血太多了,身體都已經在雪地里凍得僵硬,若不是走近細看,只怕會以為又是一具夭折的尸體。
冷......好冷......她不受控制的顫抖著,瑟縮著,像一只瀕死的小獸。
身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緊接著慕容淺感覺的自己凍僵的雙手接觸到什么溫熱的東西,掌心下還有跳動的感覺。
那個叫阿木的小乞丐的聲音近在咫尺,他也哆嗦著,卻還是扯開自己的破棉襖,將她的手裹進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