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審判結束了。
顧家，徹底垮臺。
那家沾滿鮮血的私人醫院，被查封重組。
張承律師將法庭判決的巨額賠償金，以我和外婆的名義，成立了一個醫療受害者援助基金會。
塵世間的一切，似乎都塵埃落定。
但在另一個世界，地獄才剛剛開端。
在戒備森嚴的精神病監獄里。
顧言修每天唯一的活動，就是對著空無一人的墻角。
一遍又一遍地懺悔。
辭辭，我錯了......
辭辭，你回來好不好......
我把心臟給你，我把命給你，你回來......
他的聲音，嘶啞又絕望。
但我沒有離開。
我選擇留下來，日日夜夜地陪伴著他。
在他清醒時，我就讓他反復看見我死在試驗臺上的慘狀。
看見我腹部那道猙獰的傷口。
看見我毫無血色的臉。
在他睡著時，我就讓他在噩夢中，一遍遍重溫外婆的哭喊。
和那首，在太平間里唱完的、跑調的搖籃曲。
我不讓他死。
也不讓他真瘋。
我要他永遠活在清醒的、無盡的悔恨和恐懼之中。
我要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品嘗著我曾經承受過的痛苦。
這，才是我為他準備的，真正的地獄。
他罪有應得。
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過了多久。
直到有一天。
我在他的病房里，看到了外婆的靈魂。
她還是那么慈祥，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舊衣服。
她沒有看角落里那個蜷縮成一團的男人。
她的眼里，只有我。
她溫柔地，對我伸出手。
辭辭，回家了。
我們不等他了。
我看著外婆溫暖的笑容。
再回頭，看了最后一眼那個形如枯槁、不成人形的顧言修。
心中無盡的恨意，在這一刻，好像突然就消散了。
是啊。
不等了。
不值得。
我飄過去，握住了外婆的手。
她的手，很溫暖。
我和外婆的靈魂，一起轉身，走向了窗外那片溫暖的光。
身后，是顧言修永無止境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