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媽媽又接到我出租屋房東的電話，通知他們來收拾我的遺物。
我跟著他們回到出租屋，這是我曾經的「避難所」。
是我在家待得喘不過氣時的庇護所，它很小，起碼可以讓我被趕出家門時不至于無處可歸。
媽媽拿著一個大箱子，沉默著收拾我的東西。
幾件洗得發白的衣服，一些二手書。
媽媽的手一頓，我猜她可能是想起了江望星房間里滿滿一柜子的手辦和鞋柜里十幾雙名牌鞋子。
媽媽，你想起來了嗎？大學四年，你就給過我一學期的生活費。
在江望星和別的同學吃大餐、旅游的時候，我忙著在餐廳端餐盤掙生活費。
他穿著名牌球鞋和其他同學炫耀的時候，我正穿著幾十塊一雙的帆布鞋在步行街發傳單。
我也想過，為什么同樣是你兒子，你為什么這樣厚此薄彼？
后來我明白了，愛是沒有理由的，不愛也沒有理由。
嘩啦，一些堆放凌亂的紙張從書柜上飄落下來。
是我的抑郁癥診斷書。
媽媽一字一句看完后臉色變得蒼白，眼神卻變得赤紅。
她突然發瘋一樣嘶吼：「什么重度抑郁癥，他為什么會得這樣的病，我沒少吃穿的養大了他，這么多年我照顧兩個孩子不辛苦嗎？我怎么沒得什么抑郁癥，就是他自己太矯情了。」
盡管我死了，我還是覺得心像被人破了一個大口，拔涼拔涼的。
唉，媽媽，你就這么討厭我嗎？
為什么江望星生病的時候你很心疼，可換了我你卻這樣不能接受呢？
連房東阿姨都為我打抱不平，「小年心地多善良啊，平時幫了鄰居好多忙，沒有人不喜歡他。」
「我看他自己住了一段時間了，平時獨來獨往的，也沒有家人關心，我還以為他是孤兒呢，誰知道有你們這樣的家人，怪不得他要搬出來住。」
媽媽像是失了神一樣癱坐在地上。
忽然她被一樣東西吸引了目光。
她從地上撿起來，發現是一張全家福。
是我八歲那年拍的，是我和家人僅有的一張全家福。
因為之后的每一年，他們就會應江望星的無理要求，撇下我，不帶我去。
媽媽顫抖著手撫摸照片上我的臉，那上面的我被爸爸樓在懷里，笑得很開心。
照片背后還寫著一行稚嫩的字，【希望爸爸媽媽每年帶我和弟弟去拍全家福。】
媽媽終于痛苦地嘶吼一聲，然后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