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晃初入宮,沒有人脈,不然也不可能被發配到冷宮來,更不可能出宮。
而且一旦暴露他與冷宮皇子有關系,他自己也會有危險,可能會被害死,也可能會被調遣去別的地方,那就再也幫不到寒蘇了。
但他有他的法子。
他佩戴著寒蘇繡的荷包,在外面晃幾圈。
那些太監們很快嗅到來錢的路子,找上寒蘇,讓她做繡活換東西,吃的、穿的,一樣樣送進不秋殿。
寒蘇嘗到甜頭,沒日沒夜地做,眼睛花了,揉揉眼睛繼續做。
他們沒有燈,寒蘇常常做到天色完全黑下來才作罷。
一兩個月下來,視線就模糊了。
紀徵勸寒蘇歇一歇眼睛。
寒蘇抿唇笑,掰著手指頭數:“殿下,您讓我做吧,我們還缺好多東西呢。厚被子、褥子、襖子,還有冬日取暖的柴火,這些都不可少。
“幸好我娘親曾教過我繡活,不然,這個冬日,我真要哭死。”
紀徵勸不住她,且他也害怕自己和寒蘇在冬日凍死了,便不再苦勸。
冬日說來就來,大雪說落就落。
當第一場大雪降臨,凜凜寒風吹進破敗的宮殿時,他們才發現,他們做的準備根本不夠。
曹晃也想幫他們,但他自己也是個被層層壓迫的小太監,他的幫助是杯水車薪。
寒冷的冬夜,紀徵難以顧全男女大防,與寒蘇緊緊抱成一團,瑟瑟發抖,把所有的被衾與衣裳裹在身上。
宮人們嫌棄天寒,送飯有一頓沒一頓的。
兩人饑腸轆轆,胃里像是有一團火灼燒,把能燒的都燒成灰燼,留給他們疼痛和饑餓。
越冷,餓得越快。
寒蘇的手凍腫了,沒法拿繡花針,懊惱得眼淚撲簌簌掉。
紀徵蹭著她消瘦的臉頰,安慰她:“不要緊,蘇蘇,正好你養一養眼睛。若不是你會繡活,咱們連這些也沒有呢。”
曹晃說,寒蘇的爹娘,喚她蘇蘇,有時候喚她四娘,因為她在家中行四。
紀徵便也跟著喚蘇蘇。
他覺得,這個稱呼更親昵。
命運使然,寒蘇已經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密不可分,他想與她親昵一些,再親昵一些。
親昵到,無論任何人,無論任何事,都不可以把他們分開。
少年漸漸有了心事,但他不敢與人說,羞于和人說。
他安慰好了寒蘇,誰知,后來堅持不住,先餓哭的人是他。
寒蘇就和他裹著被子衣裳,一點一點挪動到窗邊,溫柔地道:
“殿下,你聽,是雪的聲音。”
“蘇蘇,我討厭雪!”他語氣里滿是撒氣,像個哭鬧玩具被人搶走的幼童。
曾經,他是很喜歡雪的,母妃會溫一壺酒,和父皇帶著他聽雪、踏雪、賞梅,父皇高興時,會允許他和宮人們玩打雪仗。
這是他少有的可以不顧尊卑,和宮人肆意玩鬧的時光。
現在,他討厭極了寒冷的雪夜。
寒蘇又笑著說:“殿下,你仔細聽嘛。你聽,雪在和我們說悄悄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