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衢忙問:“什么不情之請,快說!哪怕你要天上的月亮,我也能從水里給你撈一個。”
董寒蘇嗔了他一眼,誰要那水中月:
“前些日子,殿下說過,等過完這個年節,便親自出宮,去瞧一瞧您的王府建得如何了。奴婢想跟殿下一起出宮,還想見一個人。”
她害怕有人害自己的小命,一直活得小心翼翼的。
紀衢之前提過出宮,董寒蘇壓根沒想出去。
此時的王府,還不是紀衢的地盤,誰知里頭有什么人呢?
現在,她必須出宮。
紀衢疑惑地問:“見誰?誰重要到,你這芝麻綠豆大點的膽子,連我的王府都不敢去,卻偏要見他?男的,還是女的?”
又揶揄自己!董寒蘇沒與他計較,神情嚴肅:“曹晃。”
“又是他!”紀衢左看看她,右看看她,繞著她轉了一圈,食指搓著下巴懷疑地問,“你當真與他沒定過娃娃親?當真與他不是青梅竹馬?”
董寒蘇落后紀衢半步,但紀衢非要與她并肩而行。
她難得沒有出言糾正他的規矩,而是面露哀傷,凄然道:
“殿下,難得有機會出宮,奴婢想問問曹晃,有關我爹爹的事。爹爹流放之前,興許給他留了話。”
紀衢觀她面色不對,心頭一跳,正要說,曹晃可以寫信入宮,便聽董寒蘇接著道:
“其實,奴婢對祖父的事情,一概不知,奴婢有記憶起,便一直住在安平府,從未回過京城。
“只有一次,祖父奉天子令,前往南方查案,路過安平府,小住兩日,奴婢方才與祖父見上一面。
“奴婢的印象里,祖父的臉已經模糊了。人人說他是大貪官,道貌岸然,沽名釣譽,暗度陳倉,魚肉百姓。身為祖父的孫女,奴婢心中有愧。
“因此籍沒入宮為罪奴,起初在浣衣局,奴婢日子過得苦,卻是身體越苦,心中的負罪感越輕。
“我只當自己受苦受難,是在替祖父贖罪。我想,我多苦一分,祖父的罪孽是不是,就能減輕一分?”
這些話,并非捏造。
而是前世董寒蘇的真實想法。
直到皇帝對她態度奇怪,她方才慢慢察覺出,或許事實并非她所想。
只是那時,太晚了。
她語氣凄然,而紀衢則是快要落淚了,眼里閃爍著淚光,微微哽咽,脫口而出:
“寒蘇,其實,其實你祖父是被冤枉的!你別這樣想,你祖父是天底下最好的御史,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你想出宮見曹晃,可以!我今兒下半晌見了哥哥,就求他幫忙!”
董寒蘇的這番話,對他的沖擊太大了。
他印象里的董寒蘇,聰明、美麗、穩重、有計謀。
他沒有料到,真實的董寒蘇,實則敏感、自卑、以自苦來贖罪。
“寒蘇,你真是個傻子!”他心中沉甸甸的,忍不住微微哽咽,“天底下,誰人不自私?你怎么就,怎么就覺得,苦了你自己,是在為你祖父贖罪呢?你祖父若活著,定然是希望你開心快活每一天的。”
董寒蘇反倒被紀衢的反應嚇一跳。
她說那些心里話,是為了打消紀衢的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