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奪回的力量,成了我游歷人間的資本。
“狐言”小鋪的名聲在城市的角落里流傳,像一則怪誕的都市傳說。
許多人帶著他們沉重的故事與虛無縹緲的氣運(yùn)前來,試圖與我交易。
總有人愿意用他們的氣運(yùn),來交換一個虛無縹緲的“果”。
有人求財,有人求緣,也有人求不得、怨憎會、愛別離。
我聽著他們的故事,收取我應(yīng)得的報酬。
人心百態(tài),不過爾爾。
數(shù)年后的一個雨夜,我正擦拭著一個盛放過客人“怨氣”的青瓷瓶。
小鋪里沒有開燈,只有窗外霓虹的光。
電視機(jī)里正播放著本地新聞,女主播字正腔圓。
“本市警方于近日在城郊一處廢棄多年的豪宅內(nèi),發(fā)現(xiàn)四具骸骨,經(jīng)鑒定,死亡時間超過一年”
畫面切到了那棟熟悉的宅邸,破敗的門庭,雜草叢生的院落。
是我曾經(jīng)守護(hù)了五百年的姜家。
鏡頭推進(jìn),是幾張蓋著白布的擔(dān)架。
新聞旁白還在繼續(xù)。
“據(jù)現(xiàn)場勘查,四具骸骨緊緊相擁,專家推測,他們或許是在極度寒冷中,試圖汲取彼此身上最后的溫度”
我擦拭瓶身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拿起遙控器,換了臺。
那段因果,對我來說,落幕了。
當(dāng)夜,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我回到了五百年前,姜家先祖與我立下契約的那片竹林。
月光如水,竹葉沙沙作響。
他還是初見時的模樣,青衫磊落,眉眼溫和。
他看著我,沒有預(yù)想中的責(zé)備,只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那聲嘆息里,有太多復(fù)雜的東西,唯獨沒有對我的怨怪。
“阿九。”
他開口,聲音溫潤,穿過五百年的光陰。
“狐族,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方為本性。”
他朝我走近一步,地上的竹影跟著晃動。
“是他們,負(fù)了你。”
我站在原地,九條尾巴無意識地掃過地面,我沉默了許久,在此刻化作了一個問題。
“我做得對嗎?”
他笑了,那笑容和煦,驅(qū)散了夢境中所有的清冷。
“對錯是世人的規(guī)矩。”
“而你,是我的阿九。”
夢境開始崩塌,他的身影化作萬千光點,消散在竹林深處。
我睜開眼。
天光熹微,晨曦透過窗欞,在空氣中投下了一道光柱,塵埃在光柱里浮動。
我感到身后傳來一陣溫?zé)岬呐狻?/p>
那股暖流沿著脊骨蔓延,舒展,最后匯聚成形。
不同于冰晶尾的刺骨,也不同于狐火的灼熱。
是一種全然新生的,溫暖的力量。
我起身,走到那面落地的穿衣鏡前。
鏡中,我的身后,一左一右,靜靜懸浮著兩條尾巴。
一條,是奪自凌霜的冰晶之尾,剔透而冷冽,是復(fù)仇的印記。
另一條,是燦爛的金色,流光溢彩,由“釋然”與“新生”之力凝結(jié)而成。
五百年的枷鎖,在此刻,徹底粉碎。
我看著鏡中的自己,一個全新的,完整的自己。
我走回店里,將一切歸置妥當(dāng)。
最后,我關(guān)上店門,一塊寫著“外出云游”的木牌,被我掛在了門上。
屬于姜家護(hù)仙的故事,結(jié)束了。
而屬于九尾狐姜九的傳說,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