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又是一個雨夜。
和當年我躺在血泊里,失去孩子的那天一樣大。
我給女兒掖好被角,她的小臉上滿是香甜的睡意。
丈夫從身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上。
“外面風好大。”
“嗯。”
他輕聲說:“雨停了就好了。”
我笑了笑,是啊,雨總會停的。
城市的另一端,廉價出租屋里。
同樣的雨,正敲打著生了銹的窗框。
李修言躺在冰冷的硬板床上,高燒不退。
胃里像有一把刀在攪。
他想打電話求救。
摸出手機,解鎖。
通訊錄里,空空蕩蕩。
父母早已與他斷絕關系。
生意伙伴,樹倒猢猻散。
至于江玥玥,正在監獄里寫第n封咒罵他的信。
他唯一的聯系人,是我。
但他不敢打。
他知道,我的號碼早就換了。
意識漸漸模糊。
他好像看到了我。
不是在醫院里那張蒼白絕望的臉。
而是在海邊,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天。
我穿著白裙子,在陽光下笑得燦爛。
他伸出手,想抓住那束光。
手臂卻重重垂下,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的死,悄無聲息。
直到幾天后,房東因為催繳房租才發現。
警察來的時候,屋里已經有了味道。
遺物少得可憐。
幾件廉價的衣服,一盒過期的胃藥。
還有一張被他捏得發皺的卡片。
年輕的警察拿起來看了看,撇了撇嘴。
“成人用品店的會員卡,還過期的。”
另一個警察嘆了口氣:“收隊吧,沒什么好看的。”
一個許久不聯系的大學同學打來電話,語氣里滿是試探和八卦。
“安禾,你聽說了嗎?李修言他”
我靜靜地聽著。
“死在出租屋里,好幾天才被發現,真可憐。”
“哦,是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似乎沒想到我會是這個反應。
她又補充道:“聽說江玥玥在里頭瘋了,還在鬧絕食,說要告你呢。”
我笑了。
“告我什么?”
“我也不知道,她就是個瘋子。”
“嗯。”
掛了電話,丈夫問我:“誰啊?”
“一個賣保險的。”
他沒再問,只是給我倒了杯溫水。
第二天,天氣晴得不像話。
我帶著女兒去院子里看我們種的向日葵。
它們開得正盛,一朵朵,金燦燦的,像無數個小太陽。
女兒指著最大的一朵花,咯咯地笑。
“媽媽你看,它在對我們笑!”
我抱起她,親了親她肉嘟嘟的臉頰。
陽光落在我們身上,暖洋洋的。
雨,是真的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