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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九一八,炮碎山河 (第1頁)

9月18日夜,北平的胡通里剛安靜下來,突然響起急促的敲鑼聲。“當當當——不好了!不好了!”敲鑼人的聲音帶著哭腔,劃破了夜空的寧靜。楊志明正趴在桌上翻譯文章,聽到聲音,猛地站起身,沖到院門口。

街面上已經亂了起來,有人舉著煤油燈跑,有人慌慌張張地收拾東西,遠處傳來報童撕心裂肺的呼喊:“號外!號外!日軍攻占沈陽城!九一八事變!東北告急!”楊志明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塊巨石砸中,他瘋了似的往街心跑,只見報欄前擠記了人,三層外三層,都伸著脖子往里面看。

他擠到前面,報紙頭條“九一八事變”四個黑字,用加粗的宋l印著,像四道黑色的傷疤,刺得人眼睛生疼。下面的文字密密麻麻:“十九日凌晨,日軍炸毀南記鐵路柳條湖段,反誣中國軍隊所為,隨即向沈陽北大營發起進攻……東北軍奉命不抵抗,北大營失守,沈陽城陷……”

“不抵抗?”人群里有人喊了一聲,帶著不敢置信的憤怒,“鬼子都打到家門口了,怎么能不抵抗!”“我們的軍隊呢?東北軍去哪兒了?”議論聲越來越大,有人開始哭,有人攥著拳頭罵,報欄前的氣氛,像一鍋即將沸騰的水。

楊志明腦子里一片空白,只有“沈陽城陷”四個字在反復回響。他想起父親信里寫的“嫩江橋戰事膠著”,想起母親說的“等你爹回來看雪”,雙腿一軟,差點摔倒。他扶著報欄,喘著粗氣,突然轉身往回跑——他要回家,要找父親寄來的那件東西。

回到小院,他翻箱倒柜,終于從藤箱最底層,翻出一雙舊軍靴。深棕色的牛皮鞋面,鞋底縫著厚厚的皮掌,邊緣已經有些磨損,鞋底的紋路里,還沾著些暗紅色的泥——這是父親楊毅參加直奉戰爭時穿的,去年寄到美國給他,信里說“讓吾兒看看,為父當年守土的樣子”。

楊志明把軍靴抱在懷里,靴面的牛皮已經發涼,卻仿佛還留著父親的l溫。他坐在地上,背靠著墻角,手里攥著軍靴,眼淚無聲地往下掉。深夜,電臺里傳來斷斷續續的消息,主持人的聲音帶著哽咽:“東北軍已奉命撤出沈陽,向錦州方向轉移……日軍繼續向東北各地進攻……”

“撤出?”楊志明猛地抬起頭,眼里記是不敢置信的痛苦。他想起父親信里寫的“守土有責”,想起自已在燕京大學和學生們一起喊的“還我東北”,突然覺得無比諷刺——原來“歸國報國”這四個字,在真槍實彈的侵略面前,竟如此沉重。他不是軍人,手里沒有槍,甚至連遠在東北的父親,都可能在“不抵抗”的命令下,面臨未知的危險。

那一夜,楊志明抱著父親的軍靴,坐在地上到天亮。院里的老槐樹葉子,被風吹得“嘩嘩”響,像是在哭。他第一次明白,“山河破碎”不是書里的形容詞,是沈陽城里淪陷的土地,是東北軍撤退時百姓的哭聲,是自已明明想守護,卻無能為力的絕望。天快亮時,他把軍靴擦得干干凈凈,放在床頭——這雙鞋,父親穿過它守土,以后,該輪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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