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楓的手指還停留在顧珂剛才寫字的手心里,殘留的觸感像片融化的雪。
樓下張猛撞門的動靜震得窗欞直顫,他卻突然聽見自己喉嚨里溢出一聲輕笑——這笑來得太突兀,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顧珂?"他低頭看向身側的空氣,剛才還透明的身影此刻竟凝實了幾分,淺藍校服裙角沾著點灰,是三年前火災時她從窗口墜落的模樣。
月光從常春藤的縫隙漏進來,正好落在她發頂,像給記憶里那個總愛抱著作業本跑過走廊的姑娘,重新鍍上一層溫柔的邊。
"小楓。"顧珂仰起臉,眼睛亮得像星子,"你知道嗎?
這三年我每天都在等。
等有人能看見我,等有人愿意聽我說話。"她指尖輕輕碰了碰凌楓手里的袁天罡手札,"張猛說說只要我配合他演這場戲,就能讓你注意到我。"
凌楓喉結動了動。
三年前的暴雨夜突然在眼前閃回——他抱著籃球從教學樓跑出來時,正看見消防云梯在小洋樓前展開,顧珂的白裙被火舌舔著,在三樓窗口拼命揮手。
他沖過去想擠開人群,卻被張猛拽住胳膊"別過去!
那樓要塌了!"
后來校方說顧珂是私自溜進廢棄小洋樓探險,消防記錄寫著"二樓起火,無人生還"。
可此刻坐在他身邊的姑娘,發梢還沾著當年的焦痕,卻笑得比任何時候都甜"其實那天我是去幫張猛找他爺爺的老藥書,他說說他奶奶病了等錢用。"她聲音突然輕下去,"我本來想等找到書再告訴你的,誰知道"
凌楓握住她冰涼的手。
手札在膝頭攤開的星圖泛著幽光,"星位鎖魂"四個字像被火烤過,邊緣微微卷起。
他聽見自己說"以后不會了。
我帶你去看醫生,給你買新裙子,我們去去你一直想去的天文館,看二十八星宿的模型。"
顧珂的眼淚砸在他手背上,涼得驚人"小楓,你真好。"
變故來得毫無征兆。
她的瞳孔突然縮成針尖,眼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漫上來,原本齊肩的長發"唰"地垂到腰間,每根發絲都像活了似的纏住凌楓的手腕。
凌楓想抽手,卻發現她的指甲正以詭異的弧度生長,青灰色的甲尖刺破他手背,血珠落在星圖上,"刺啦"一聲騰起青煙。
"咯咯咯"顧珂的笑聲像生銹的齒輪,"小楓,你以為我真的是顧珂?"她的下巴脫臼似的歪向一側,左眼下的淡褐色痣詭異地鼓起來,"張猛說你家拆遷賠了三百萬,讓我裝鬼嚇你,再趁機敲筆錢。"
"顧珂!"樓梯口傳來張猛的喘息。
他額角掛著汗,手里攥著把生了銹的鑰匙,"別玩太過!"
凌楓這才發現自己后背已經貼在冰涼的墻面上。
他望著眼前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突然想起三天前張猛找他借錢時的欲言又止,想起顧珂"鬼魂"第一次出現在教室后窗時,張猛剛好說要去小賣部買水。
原來從顧珂的白裙出現在舊操場,到"鬼手"在他課本上寫血字,全是這兩個人布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