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嚴君和顧敏之剛出獄沒多久,顧氏集團依然在顧墨遲的手里,按部就班,沒有人看得出未來和命運。
我的眼睛看不見,只有電子成像的一個模糊的輪廓。
但之前我有些印象,顧嚴君和蕭然長什么樣子。
原本,我應該是有個家的。
有愛我的父母,有姐姐,有妹妹。
原來,顧墨遲有的這一切,我都應該有的。
顧墨遲說,袁立方一定會殺了你。
然后,才會讓自己處心積慮的養子以顧嚴君私生子的身份出現在人前。
這一點,毋庸置疑。
所以,我們必須要做個死局。
我說,那好吧。
“顧嚴禮用盡一生,想要守護顧家,就是為了有一天,我還能有機會跟父母團聚的。”
我說,“可是他終究不是神,很多東西亦是他無法掌控的。我不愿意替你活下去,不如讓我替周洛言死去,至少對葉染來說……她不會變得一無所有。”
我跟周洛言打了十幾年的交道。
我從沒見過一個壞人能夠像他偽裝的那么好。
或許,他骨子里就是一個好人。
顧墨遲讓我選個地方。
海邊,山林,美好的日月星辰?
我說,這些都沒必要。
我想在鬧市區。
有花花草草,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我想要一個安靜的小閣樓,有鋼琴,有飄窗。
顧墨遲說,能不能再見葉染一面?
我笑說,可以啊。反正我也看不見。
我只希望,她不要再用我的眼睛流淚了。
那天陽光正好,蟬鳴騷擾。
我坐在鋼琴前,彈了整整一個下午。
當葉染從我身邊走上來的時候,我卻還是一下子就感受得到。
我看不見這世上的色彩光鮮,只有數年如一日的回憶。
我記得葉染那條白色的小裙子,在夕陽下有金燦燦的味道。
我記得她被顧嚴禮帶走的背影,甚至沒有回過一下頭。
我記得奶奶的葬禮上,她遞給我的手帕。
我記得她重病彌留,攥著我給她的那枚易拉罐戒指,許諾來生與我相愛。
可是,為什么此時此刻,我感受著她的擁抱,卻絲毫不會對這個世界再有任何留戀?
我的悲劇,不過是一個練廢了的號,一早就應該重啟。
我用敏銳的嗅覺嗅著葉染的長發,味道早就已經不再熟悉。
她不屬于我,我不屬于她。
從來,如此。
我笑著對她祝福,希望她從此可以擺脫我們彼此的陰影。
我讓她回到顧墨遲身邊,勇敢珍惜他們在一起的每一天。
我笑對死亡,也希望她能勇敢面對別離。
小染,我不愛你。
葉染高興地走了。
我看不見,卻能感受到三十歲的她,依然歡快得像個十三歲的孩子。
她走了,我的故事結束了。
靠在鋼琴上,我提前服了一片止痛藥。
中槍的感覺并不陌生,我唯一的恐懼,只來源于子彈入肉那一瞬的疼痛。
就像愛情,曾有過驚鴻一瞥,被愛咬了一口。
至此,我便寧死也不回頭。
生而為人,我很抱歉。